四个大汉将季札所乘肩舆缓缓放下,面容整肃,侍立两侧。季札将右手伸出,其中一名大汉动作迅捷,立时承接住季札,躬身道:“先生,注意身体。”
季札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一下。在那大汉的搀扶之下,起身抬步,下了肩舆,远望天际,慨然叹息道:“老夫避世已久,本以为可以借此远离庙堂纷争,却不料处江湖之中,又有新的烦恼。多年以来,延陵一派承我教诲,许多弟子已经修习了我公子扇的功夫,如郢君座下的吴子元,便是其中佼佼之人。”
季札踱出几步,回身而叹:“只可惜这样一来,避开了吴国诸位公子的盛情,却也惹来了江湖不少高手的觊觎。十二年前,无剑海烛然与我交恶,我二人在吴国东郊缠斗了三天三夜,当时烛然桑中剑诀大成,但是论内功,他的手段还是不如我。久战之下他已经呈现败局。当时老夫并未想伤害他的性命,只望他能够知错悔改,便也是大善了。”
季札此人仁厚贤德,竟然对烛然这样的老奸巨猾之人都尚有仁念,不过李小和见季札言语中无限叹息与无可奈何,这一战看来对他的内心之中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季札叹息了一声:“只可惜我心存善念,他却一心争胜。暗中与一众接了孤竹令的江湖人勾结,只等老夫与他对拼内力之时,暗中偷袭,结果老夫在第三天黑夜之时,与烛然拼斗内力的关键当口,被一众江湖人的暗器打中,身上经脉逆转而行,登时震断了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尽皆受到了致命创伤。”
“什么,又是烛然做下的好事!”李小和惊叹了一声!
“我听涵听说过,当日孤竹冰峰之上你二人遇到烛然出手,险象环生,幸亏你思虑敏捷,临敌沉着机变,方才巧借孤竹君的力量化解了烛然的搏杀!涵听一提到你,便对此事佩服有加!”
李小和见郢君称赞自己,谦虚道:“这也是当时一时灵光,毕竟生死时刻,必须以巧破强!只不过烛然这人实在是作恶多端,在曲沃城外已经被人废了武功了!”
季札没有言语,望了望郢君,好似在说莫非是你所为!
郢君微微摇头,李小和看出了季札的疑惑,言道:“就是栾枫伯父所为!”
季札为人极为谦逊低调,似乎对过往的一些过节也不太愿意回忆,即便是烛然这个让自己身受创伤十几年的死对头,听闻他被人废了武功,面上也仍旧划过一丝惋惜,叹了口气,没有再追问李小和。
故而郢君接言道:“自从季札先生受伤,我郢教多方寻访名医为他续命接脉,这十几年之中,先生的脉象虽然稳定,然而阳跷和阴跷二脉一直有寒水之气阻滞,无法畅通!”
李小和面色凝重,向郢君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郢君希望小和如何配合,为季札先生疗伤?”
季札见李小和如此爽快,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分外赞许。郢君道:“随我来!”
季札舍却肩舆,与李小和和郢君步行而前。三个人在草海之中向东南方向行走了半个时辰,野草渐行渐密,已经快要与自己齐高。李小和忽觉一阵冷风吹过,层层野草互相摩擦发出沙沙之声。如此空旷之处,四野声响整齐划一,让李小和顿觉置身于天地之间的渺小微末之感。不自觉的仰天观瞧了一眼,此时正值申时末,天色渐渐灰暗,灰蒙蒙的天际与寒风配合,让李小和从心底发了一丝寒意,他终于明白,刚刚的寒冷并非源自天气,而是自己心中对周遭的感应。
此时,郢君停住脚步,李小和透过层层野草观望了一下,觉得四周没有什么异样,甚至三个人此时置身所在,形如沙漠一般广袤无垠,望不到边际。
李小和向前又走了两步,忽然,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凹陷,好似前方不再是平坦的草地。一开始因为有野草阻挡视线,他并未看到前方的异样,这时候向前了两步,突然发现两丈之外似有悬崖峭壁,李小和将面前的野草拨开,就在这个庞大草海的中间,突兀的出现了一眼巨大的黑洞,这黑洞正对着天空,有一二里方圆,这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这突然之间发现了一处天坑,下面黑洞洞看不清任何东西,尤其是自己就站在那黑洞的边缘之上,李小和总是在不经意之间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赶紧转过脸去,不再去看悬崖之下的情景。
此时郢君与季札也都走到了天坑的边缘。郢君躬身朝天坑之中看了看,言道:“就是这里了!”
季札会意着点了点头。郢君运起内息,朝着天坑之内,以内功传音而去:“韩姑娘,郢君再来拜会尊驾!”
这声音内力深厚,绵延而入,传入到这无尽黑洞之中。李小和只觉得郢君的声音不断的在天坑的石壁之间往来回还,相互碰撞,以至于一层接着一层的回音激荡入耳,让李小和听得耳膜不断震颤。
等待了片时,天坑黑洞之中竟然也传出了一个颤抖的女人声音:“郢君驾临,何须如此客气。只不过自从家师辞世,小女子便很少为人诊治伤病。所以如若阁下的确带来了我要的人,便即万事好说,如若仍旧是空手而来,便也不用多言了。”
郢君道:“这李小和便是韩姑娘一直所寻之人,孤此时便携此二人,飞身下去,请姑娘一睹!”
那女声听闻郢君带来了她所寻之人,似乎也分外惊喜,答言道:“既然如此,请下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