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玉与李小和商量好脱身计策,当先一人出得洞口,为今之计唯有将晋军主力引开,或者吸引对方的注意,方能让李小和寻得脱身良机。而李小和在也与栾玉形影不离,虽然栾玉当先从洞口出来,李小和仍旧与她只有几步的距离跟出洞口。
栾玉小心翼翼,从洞口的草丛之中探出头来,望了望前面山坡下,那边晋军列队格外森严,火光冲天,将半边山染红,阵旗两侧罗列的甲士,威武雄健,个个都是武功好手,便不是从军而来,行走江湖也不逊于各大门派的高手。如此阵仗,如此威严,如此实力——这一定是栾氏兵马的主力了。栾玉心中如此盘算着,忽然急切的渴望看到父亲的身影,她此刻虽心知李小和与郢君的安危最为重要,但是一个年轻少女,这许多时日在外漂流,终究对家和父亲的思念是难以掩饰的,尤其在经历了无数的磨难之后,那份自小的关怀忽然让栾玉忆起了曾经与父亲在一起的快活时光,人性或许终也是如此,在命运的摆弄之中,你不清楚究竟什么时候会忽然被什么东西感动,这种内心的不可捉摸就如同外界的巧合安排一般同样随缘随份,无法预判。
正当栾玉的眼前闪现着小时候父亲陪自己玩耍的画面之时,她左右探望的身形惊动了对面山坡下的甲士。这洞口虽然处在黑暗之中,与对面火光通明的大阵形成鲜明对比,明暗的反差之中很难看清楚她这里的情况,但是作为对手谨防严守的一处可疑洞口,多处的巡哨早已发现了栾玉身旁树木的异动。但听得对面阵下有人大声呼喊道:“什么人,不许再乱动,否则万箭齐发,当即毙命!”
栾玉自然是清楚眼下的情形,父亲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治军还是十分严整,既然吩咐下了弓弩手,便很可能不问姓名,格杀勿论,眼下必须让父亲知道自己是谁。她也丝毫不作退让,迎着坡下的军士大喝一声:“大胆,本公主在此,何人敢放肆!”
栾玉的一声断喝果然非同凡响,这许多守山的军士本就不是主帅,只不过得了吩咐严防楚国逃逸的军兵,如今猛然间出来一位公主,这让几个人摸不着头脑,思维还是停留在对方是楚国人的事情上,糊里糊涂的回了一声:“什么公主?楚国公主吗?”
栾玉被对方的一问也弄得哭笑不得,但是栾氏公主的威严始终没有削弱半分,仍旧厉声断喝:“唤你们将军出来答话,自然知道这是谁家的公主了!”
小喽啰往往害怕受到如此的问训,毕竟他们不清楚对方的身份,而又无权擅自作主张,虽然主帅吩咐有楚人欲逃跑便格杀勿论,但是眼下对方又不报明身份,自然无法揣测是敌是友,若是冒然放箭当然担当不起这个责任。
正此时候,栾黡早已听得分明,自己女儿的声音如辨识不出,虽然当日李小和劫走栾玉,二人私自奔出栾府,栾黡怒火中烧,在晋侯面前自认犯下不可饶恕之罪。但是如今时过境迁,加之栾盈从中劝导,毕竟栾氏威严,在晋国举足轻重,早已将事情压下。如今再见到自己的女儿,虽不说日思夜想,却也勾起往日无数回忆,在一颗久经沧桑,沙场历练的老将心中,这一丝与众不同的亲情天伦,仍旧是一个人内心温存的保有,这让栾黡无论如何,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忘却自己心爱的女儿。他步出阵前,示意弓弩手收束弓弩,低声吩咐了一声道:“中路甲士只管护住中军大帐,不许冒然对山洞放箭。两路军兵增添人手,把住下山要道,得到靳先生的飞鸽传书,这山上的残余楚人,九成是郢教高手,绝不可以掉以轻心,如若有异动,便如之前吩咐,格杀勿论!”
栾黡作为一军之将,心思缜密周到,将敌人退路断绝,又护住自己女儿。如今虽不知对方底细,却仍旧从前沿战阵得到了一些讯息。栾黡上前两步,回道:“阿玉,是你吗?”
栾玉听闻到父亲的声音,眼泪当即无法止息,但是她生性坚强,勉强忍住激动的抽泣,只任这泪水顺着脸庞留下,哽咽了两下,没有出声。栾黡刚刚早已听得分明,此时栾玉一声不响便是她身份最好的见证,栾黡自己的内心之中又何尝不是如此滋味。他叹了一口气,言道:“阿玉,你可是受制于楚人吗?”
栾黡的内心亦同样备受煎熬,如此不痛不痒的尴尬问询只不过是为了打开话头。因为他从栾盈的传讯之中早已得到了消息,李小和已经为她治好了双眼,如今身处楚军之中的女儿并未受到丝毫的伤害,反倒是她要回护那郢教的高手。如今这明知故问的一语,无非是要与栾玉攀谈起来,切入她们父女之间的情分。
栾玉努力的止住泪水,她向前走了两步,却并未下到山坡之下,栾黡两侧的甲士眼见对方向前,个个莫名的紧张了一下,喝道:“住手,不许再向前了!”
栾黡回手就给了身侧甲士两个耳光:“这是我栾氏公主,怕什么!你们是连主人都认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