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的话语如佛寺清音,铿锵有力,字字在钟鸣的耳边炸响,更是敲在他的心头。
环首龙雀忽而停止旋转,啼鸣声戛然而止。
钟鸣猛然惊醒,讶异道:“孙伯,刚才我……”
“小钟,习武一事勤奋固然好,但不能急于一时,欲速则不达。”
孙老头叹息着摇摇头,他的手指轻轻将钟鸣的刀压下去,然后又道:“把绝响刀给我,让孙伯给你演练一招。”
钟鸣呐呐地将刀递给孙老头,还纳闷地问道:“孙伯,你会武功?”
孙老头并未回答,只是接过阎罗绝响刀轻抚刀鞘,眼中有怀念之色。
打量阎罗绝响刀许久,孙老头才解释道:“二十年前,你爹刚来这村子的时候,我跟你爹学过一段时间的刀法。可惜啊,我天资愚钝,二十多年了,也只会一招。”
原来孙老头和徐乾刀还有这样的过往,怪不得孙老头对于钟家母子照顾有加。
两人算起来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二十年前的淤泥村,一位退隐江湖的落魄侠士,一位向往江湖的村中汉子,两人机缘巧合下结为知己。
忆往昔,孙老头难免感慨,连连叹息。
“不提那些了,小钟啊,你爹曾教过我三阵风,我却只学会一招卷狂沙,今日演练给你看。”
孙老头提了绝响刀,挥手示意少年人往后站。
他随手将锄头杵在地上,锄头把柄入地五寸,牢牢立于孙老头身后。
孙老头右手持刀,刀鞘拖于地面,只见他的眼神忽而犀利,龙雀环啼鸣,阎罗绝响刀拖地而起,卷起许些沙尘。
淡红色的刀芒从刀鞘上一闪而过,刺入地表之下。
一道细长的刀劲似是游蛇般向着钟鸣面前的大石而去,随着轰的声巨响,刀劲游入大石底部消失不见。
大石不住晃动,激起沙尘滚滚。
钟鸣看呆了,孙老头的刀劲虽然纤细,应是底力不足,但气势却打了出来。
老头身上的破麻衣随着刀劲鼓胀,待到黄沙消失,那块大石轰然倒塌,碎成数块滚落在地面。
对于一个乡野村夫来说,身负如此绝学已是了不起,可孙老头使出后也只是叹息道:“我这游龙刀劲使的像是条蛇,真是有愧于钟兄弟的教导。”
钟鸣没见过多少真武功,如此场景已是愕然道:“孙伯,你着实厉害,如此看来你还身负真气?”
孙老头仍是摇头道:“卷狂沙由你爹使出来那才叫刀客气魄,记得你爹教我的时候形容过卷狂沙的巅峰境界,风卷狂沙起,刀劲行地龙。”
“风卷狂沙起,刀劲行地龙?”
钟鸣还在喃喃这句话,脑海中浮现卷狂沙巅峰之势的景象:漫天黄沙飞扬,犹如地龙般的刀劲裂地而行,一人一刀破千骑,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见钟鸣又有癫狂之势,孙老头赶忙道:“小钟,你先别发呆,跟我来。”
孙老头将钟鸣带到树荫下,让他靠树而坐,而后孙老头将三指探在钟鸣的小腹上,低声道:“屏气凝神,当年你爹也是这样为我助气的。”
武功讲究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这几日少年人着重于练招式,练气一事却是没有头绪。
孙老头看钟鸣练武成痴,生怕他再钻什么牛角尖,索性拼了一把,想要帮助少年人,像当年徐乾刀帮他寻气时一般,用自己的真气帮钟鸣打下基础。
钟鸣只感觉下腹微凉,随后一股游蛇般的东西顺着孙老头的手指钻进了他的体内。
这便是孙老头的真气,纤细的真气在钟鸣的体内游走一周,最终存于腹下三寸的丹田之处。
这种感觉着实神奇,钟鸣醉心于那道不住在丹田内游动的真气。
真要说感觉,他就像是吃坏了肚子,感觉丹田里有东西在不住鼓动,却又没有刺痛感,反倒有些舒服。
孙老头将手指收回去,他的脸色很差,本来就枯槁的脸庞瞬间变的蜡黄。
钟鸣睁开眼睛,看到孙老头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道:“孙伯你没事吧?”
孙老头强撑着笑道:“没事,这助气很耗精神气,缓缓就没事了。”
其实这里是孙老头撒了谎,助气是将自己的真气渡入别人体内,那对自身是永久性的伤害,一旦真气送出,自己体内就不复存在。
养气,养气,习内功心法者一辈子都在蕴养自己体内的劲气。
孙老头的天资很差,二十多年来也只是将当年徐乾刀渡给他的那道气息养到茁壮,并未再生出新的真气。
内功心法也讲究境界,入门者皆是寻气境界,寻气境界便代表体内已经有真气,由一生二,二生三,最终到九才算是寻气大成。
寻气有九,得一入门,得九圆满。
今日孙老头将这道真气渡给钟鸣,他自己的体内就彻底亏空,按照他的资质,有生之年再难入寻气。
说来也是缘分,二十年前徐乾刀的一道真气,辗转十余年,最终回到钟鸣的体内,是子承父业,一脉相承的气劲。
对于钟鸣来说,随意替他助气本是拔苗助长的行为,可这道来源于父亲的真气,却是对他最好的启迪与帮助。
任何事物从不是绝对的,都有他的两面性。
等了半响,孙老头的脸色好了些,钟鸣才将他搀起来道:“孙伯,我送你回家吧。”
摆摆手,孙老头挣脱开钟鸣的搀扶道:“我没事,自己回家就行,又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