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云梯攻城毫无疑问不现实,因为对方只要有十几个人拿着武器等候在墙上,就可以把每一个上到城墙上的人砍死。
到底,该怎么办?
“可能,的确不能再围了,”林得万叹了口气,随手用炭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塞到林得胜手里,随后对整个大帐说道“各位,我们粮草将尽,可能这次,要先撤军了。”
帐篷中的大股领袖们彼此对视,点点头。他们虽说是林得万手下的小领袖,但是实际上义军的这群流民,还是唯林得万马首是瞻的,他们小领袖只是代替林得万指挥而已,如果林得万真的下达了撤退这种命令,他们也别无选择。
在即将落日的昏暗日光之下,义军的三千多人就像没找到食物的蚁群一般,以一种多少带着些许秩序的散漫方式撤退了。
城墙上的守城兵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支散漫的军队莫名其妙地出现,围困了整个县城,又莫名其妙地离开,似乎只是走了一个过场。这几天城内的生活也没受到什么影响,西江郡虽然也是蝗灾的受灾郡,但是围城期间粮价硬是被压到了蝗灾之后的水平,没有半点上涨,城内的士绅民众也都很是乐观。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刚刚登上城头的本地知县。
知县章秉玟登上城墙,已经四十多岁的他望着此刻半个人影都没有的城外,微微蹙眉。
原本是军职,后来因为鞭挞士卒而被贬到县里做县令的他,对于打仗心里还是很有数的,毕竟许多军人都经历过靖元中年的靖元三大征,西征保商路、东征固海防、北征安藩臣。这三场仗之后,章秉玟也算做到了一个千户,手下有个千余兵丁。后来某次喝醉鞭挞士卒,结果被人陷害,贬到这里做了县令。
“这县里没人能比我更懂打仗了。”
他就是靠着简单的这样一句话,加上从宵禁到控制粮行,将整个县城都稳定住。他很清楚,几千这种数量的部队,虽然听起来不多,但是没有完善统一的补给体系,根本没法支撑多长时间。朝廷的所谓十万大军的补给,基本上后方有至少二十万民夫的支持,而且还包括了一些针对出兵地点的“征粮”。
他想起这些事情,脸上莫名流过一丝笑,似乎是回忆起了军旅之间的一些往事。
“我就说他们肯定会撤。”章秉玟冷笑着说道“过段时间,我要去趟郡城。”
旁边的小吏急忙点头“大人,您还是修书一封到郡城那边吧,城里缺了您,怕是贼人要卷土重来啊。”
被小吏这样恭维一句,章秉玟也是心花怒放,不过他这种年纪,早就学会了不喜形于色,只是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在理,这样,一会儿你安排师爷给郡里发一封文书,请郡里派兵进剿。能出动几千人,已经算是很大的贼股了,恐怕有乡绅之类的人支持。”
“是。”
坐在城头上的章秉玟叹了口气,他有些怀念东海郡。
就像军队体系中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是以孙正然为首的东海派中的一人。自从“大胤亡于东海”的传闻出来之后,靖元皇帝为了保证东海郡的稳定,将大批军队派驻到东海郡,很多有身份的军官甚至在东海郡成家立业。三大征中的东征和北伐,让东海郡的重要性更升一级。现在,整个大胤,有半数的军人,都是在那时自东海郡出发,到北方或是东夷处,立下军功的。
他便是这些人——“东海派”的一员,他怀念过往的行伍生活,怀念海鱼、海风和海水。他不想在这已经被江头四郡吸得干干净净的西江郡这里,做一个县令终老。
他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夜,他站起身,思索了一下,对候在旁边的小吏说道“我还是要亲自去一趟郡城。”
“呃。。。”小吏看着章秉玟显然不太可能被他劝动,只好一点头“是,大人,我这就给您安排马匹。”
章秉玟坐上了马,带上了几名护卫,朝着东边的郡城连夜赶去,将整座盟县县城留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