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对了,”闫文匡此时突然开口了,原本他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但是经过前几天的仪式,他对鬼神之事也不像以往那般不屑一顾了“姜婆子,我记得你不是说你孙女前段时间‘通了神’么?怎么一回事儿?”
庄赦看到姜婆子脸色明显一变,变得惊慌失措起来,随后急忙用笑尝试着掩盖这种惊慌“哎呀,大人,都是我说笑的,您。。。”
“如实说吧,”庄赦笑着随口道“你孙女多大?怎么了?简单说说。”
姜婆子看庄赦也提起了兴趣,知道自己逃不过,便开口道“庄大人,姜家是岱国古王的姓氏,而在礼神敬神上,岱国以女子为尊,历代祭司都是女人。这些都是我母亲告诉我的,我母亲在我女儿出生的时候,就说我女儿一定能生出神女,然后就让我们从古制为我女儿订婚。。。”
“从古制是什么意思?”
姜婆子咬着下唇,显然这件事并不好开口,似乎是什么不体面的事情一样。
闫文匡看她支支吾吾的,直接开口说道“就是乱伦婚,她女儿的丈夫是他儿子。”
姜婆子看闫文匡直接说了出来,也苦笑着低头说道“是呗,古制就是这么回事儿,我妈说只有从古制才能生出神女,她老人家原本就活不长久,结果我女儿怀孕之前一直吊着一口气,等我女儿怀孕之后,才合眼。”
“那你孙女是个什么情况?”
“我女儿前后有过八个孩子,四个早亡,一个怪胎,一个天生少一条腿,一个体弱,小孙女失明,”姜婆子苦笑着,把这些心酸的内容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前几天小幺一睡睡了三整天,醒了之后就开始说什么‘列宿就序,诸星归天’之类的内容。。。”
“你这么一说,我倒有点想见见她,”庄赦笑着站起身,而姜婆子听了,则惊恐地抱住了他的腿。
“大人,您饶了小的吧!”
“见她一面怎么了?我是钦天监灵台郎,也是做观星绘图的,交流交流总没坏处,”庄赦对姜婆子的表现感到格外奇怪,而闫文匡则连连皱眉。
“大人。。。”
“姜婆子,带庄大人去见你家孙女。”闫文匡怒斥道“庄大人是钦天监的朝廷命官!”
“大人!小幺她,真的不能见人啊!”
“怎么不能见?是得了病还是怎样?”
姜婆子像是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这样吧,大人,我领您过去,您能不能保证。。。看到什么,到外面都别声张。。。”
“你还敢要挟。。。”
“我保证。”庄赦点点头,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姜小幺对于东海大鱼,甚至包括巫蛊案中“大胤亡于东海”的预言,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们离开了郡守衙门,在姜婆子的引领下直奔她家。姜婆子家不算大,但是也能看出以前姑且算是光鲜体面,现在却是一副破败样子。两人进了大门,一进门,庄赦就闻到了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草药味夹杂着腐烂的鱼腥味,而姜婆子带着他走向旁边的一件房间,离那间房间越近,味道也就越是浓重,而当姜婆子推开门的时候,草药味如同浪潮一般包裹了他,他的精神仿佛被浸入那种恶心的草药煎出的汤汁之中一般。
但是很快,草药味和鱼腥味慢慢退去,呈现在面前的,是摆在地上的,一张完整的人皮。
那张半透明的人皮上面,泛着淡蓝色的光彩,上面嵌着无数片细密的鳞片。庄赦汗毛倒立,脑子中仿佛充满了混沌的汁水,让他无法思考,他无法想象这张人皮的来历,是被人剥下来的人皮?还是别的生物的皮拼凑而成的?
“嗯?”
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这样的呻吟,庄赦的目光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一个亮白色的身影,像是一条蛇一样贴着地面凑到庄赦面前,这个蛇一样的白色身影贴到了庄赦,而庄赦定睛一看,发现那原来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如同一个白玉雕成的人一般,皮肤下甚至能够看到隐约浮现出来的血管。她双眼盯着庄赦,而庄赦也看着她。
她的眼中仿佛凝着一层白雾,又像是冬季结在床上的霜。她贴在庄赦身上,嗅了嗅,喉咙中发出了那穿过骏山时出现在他耳畔的,搅动粘液一般的声音。但是过了一会儿,却又变成了正常的人的声音,语音语调奇怪得无法形容“看来,你也还在做梦啊。”
姜婆子看到女孩就这样贴到了庄赦面前,急忙关上门,生怕有谁看到女孩这幅样子“幺儿,把衣服穿上!”
那女孩用力地摇头,缩回到身后的床铺上“不,衣服扎人。”
“扎人也得穿!这。。。庄大人,让您见笑了。。。”
庄赦看着女孩,全身上下白得耀眼,像是从白雪之中降生的孩子一般,她极不情愿地穿好白麻布的睡衣,然后从旁边的架子上抓起了几种草药,塞到嘴里嚼了起来。
“小姑娘,你说的做梦,是什么意思?”他微笑着,看着女孩。
女孩没回答,口中嚼了一会儿药草,然后把嚼完的药渣子“呸”地一口吐在地上,才答道“做梦,就是做梦啊,你,奶奶,妈妈,都在梦中,但是。。。她可是个,清清醒醒的,好人呢。”
说着,女孩指着门的方向。
而门与此同时打开了。
出现在姜婆子背后的,是抱着黑猫的云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