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渺微笑着坐了下来“我带来了孙公的意思。”
“孙公?哪个孙公?”
“孙正然。”
常戚一听这个名字,马上就清醒了过来,板起了脸“郭大人,我之前已经明确地跟孙公说了,我不会,也不可能去依附到东海派那边,如果您想跟我说这个的话,就请回吧。”
“不不不,常大人,无论是孙公还是我,都不是这个意思,”他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把扇子,轻轻地摇起来“您想不想做一个死得明白一点的鬼?”
“呵,我明白你的意思,”常戚冷哼一声“不过我的死法,我觉得已经够清楚了,不就是‘藐视’圣上么?”
“不,当然不是,常大人你知道李梅臣么?”
“李梅臣?知道,户部还是吏部的来着?”
“户部侍郎李梅臣,他前段时间也被搞了,”常戚刻意顿了一下“和您一样,是三不碰,不碰东海,不碰江南,不碰阉宦。”
“哦?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有意搞我们这样的人?”常戚苦笑起来“谁啊?我倒想知道知道。到底是哪位,会盯上我们这些水中浮萍。”
“孟伦,陛下的近侍,”郭渺拿了点瓜子,嗑起来“东海派和江南派两大山头已经立在了这里,他想要笼络其他人,只能杀鸡儆猴。”
听到这话,常戚浑身一阵颤抖,随后又叹了口气“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女儿做了官妓,家产被抄没,功名勋位都落了一场空,现在,除了活下去,我还能做什么呢?”
“有件事,不知您听没听说,”郭渺开口道“令爱没了。”
常戚在那一瞬间激动地站起身,揪起郭渺的领子,盯着他的眼睛,喉咙中仿佛虎啸一般发出低沉的声音“谁干的?”
“在教坊里死的,本来孟伦想让他的手下把尸骨送到您这,后来,孙公念您对朝廷有功,派人截了下来,找了处僻静地方葬下了。”郭渺也不慌乱,继续平静地说道“常将军,我没记错的话,您在世上,就这一个女儿吧。”
这句话又像锥子一样,直接扎进了常戚的胸口,扎得他一瞬间喘不过气来,他手上没了力气,放下了郭渺,瘫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的郭渺,憋着一股泪,一口钢牙紧咬着,却还是没哭出来。
郭渺看着他,朝旁边的伙计挥挥手“您这,能做面吧。”
“能。”
“都有什么跟我看看。”
小二拿过了一块木板,给郭渺看了看,郭渺微微点头,随口道“两碗阳春面,就够了。”
伙计看着那里抱着脑袋,没发出任何声音的常戚,朝着郭渺一顿首。没过一会儿,两碗面摆了上来。
郭渺拿过筷子,又递给常戚一副,“秃噜噜”地将那比一般阳春面粗了好多的面条吸入口中,而常戚也一样,拿着筷子,将面吸进口中。
比起他家江右郡的阳春面,汤头不讲究,面也粗糙得不行,但是不知为何,他仿佛就是看见了自己的家乡,那处可以听见海潮的地方。
似乎此刻,没人分得清泪水和热汤面驱出的汗水,也没人分得清吸面的声音和吸鼻涕的声音。只能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像是疯了一样,吃着碗里的阳春面。
肃波郡的食物,一向量大,郭渺吃了几口,便吃不动了,站起身,凑到常戚耳边:
“常大人,孙公的意思:泓州有变,请您不要荒废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