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正然坐在大帐之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他在剿匪,而这几天的剿匪,让常年在京的他,对于全天下的局势有着更新的认识。
江南郡的匪患,绝不算轻。比起以匪患严重着称的朔州,也绝对不是什么安宁的地方。但是区别在于,江南的匪患劫掠商旅村寨,但是唯独不动乡绅们的田庄,若是劫了乡绅的货物,更会如数奉还上门道歉。
这比起朔州动不动杀人越货,搞出无数灭门惨案而且还伙同狄夷掳掠州郡的朔州匪来说,江南的匪患的确不严重,但是这种匪患比北方的匪患危险得多。
朔州匪多说就是求一个吃喝,他们不劫掠州郡会饿死,但是江南匪是为了富贵抢劫的,他们背后许多都有豪绅的支持。若是无灾无难的时节还好,但凡稍微困难些的时候,这群人都有演变成大规模叛乱的潜质。
非要说的话,朔州匪就像是被砍了一刀,及时包扎不是问题,但是江南匪就像是钻进血管里的吸血虫,不知不觉间可能就要了人的命。
他看他的客人还没来,想了想,开口道“把随营的那个卦师叫来。”
门外的守卫听到,答了声是,很快便将一个瘦弱的,穿着官军号衣的人拉了进来。
那人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一脸谄笑看着孙正然“孙帅,您找我?”
“嗯,”孙正然看着这人,这个卦师是他便服在京城里逛的时候突然拉住他非要给他算一卦的卦师,他对这样的人一向缺乏好感,便直接把他拉到军中当个壮丁。
“我起一卦,你帮我解个卦,解明白了,我给你路费放你回去算卦,解不明白,一会儿进攻匪军你打头阵。”
听到这话,那卦师整个人吓得呆立在原地,急忙跪地磕头“老爷!老爷!小的就是拿这生意糊口。。。”
“你解卦就行,不用想太多,”说着,孙正然把一小摞铜钱放在手中,稍微摇了摇,一字排开“解吧。”
那卦师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从怀里拿出一本不大的卦书,翻开,在上面找了一圈“啊。老爷,您这是:龙困沼中,您再投一下骰子。”说着,他把一个木雕骰子也从怀中拿出来,那骰子看着似乎有些年头,已经被盘得油光锃亮。
孙正然拿过骰子,在手中摇了摇,丢到桌上,丢出一个五。
“啊,老爷,小人查一下,您稍安勿躁,”说着,他又翻起手头的卦书,眉毛缓缓地拧起来。
孙正然看他的表情发生了如此明显的变化,嘴角微微扬起笑意,想必是这卦师发现了些不太方便明说的内容。
“怎么样?”
那卦师满头是汗,先支支吾吾地读出了一段书上的内容“龙困沼中,智者助之,愚者杀之。这段的意思是。。。是。。。”
“你不用全说好话,算卦这东西,我就是图一乐呵。”
听到这话,那卦师如蒙大赦,开口道“老爷,这段一般有两种解法,要是什么穷小子或者普通人找我们问的话。解法是‘能遇贵人,但是千万不要和他起冲突,日后会有好处。’但是您本身就是贵人,所以实际上。。。”
孙正然微微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困于沼中’?”
“嗯,但是老爷请容小的说句僭越的话。。。”那卦师一个头磕在地上“对您来说也存在贵人,只不过做您贵人的人,您觉得是什么人?”
此言一出,孙正然脸色剧变,拍案而起大吼一声“放肆!”
“老爷赎罪!老爷赎罪!老爷赎罪!”那卦师磕头如捣蒜一般,很快就在地上见了血迹。
“是我仁善,留你一条贱命,你这话要是被别处的长官老爷听了去!你觉得你有几个头够砍!”孙正然盯着卦师,缓缓坐了下来“不过你说的我‘困于沼中’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三块银锭放在桌上“拿去,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