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琢倚在榻上,手中拿着一个白瓷的茶盏,一身裹得还算比较厚的棉袍子,屋子的角落里摆着的是一个装饰华丽的小炭炉。他瘫在榻上,手中翻着那些太子送过来的奏折,眉毛慢慢地蹙了起来。
奏折变多了。
在他的视角里,在他主政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的奏折,而他的儿子在他生病这段时间处理政务,送到他这里的奏折明显变多了,这让他在心里画了个问号。
怕不是太子搅乱的朝政?
他找了很多大臣来问话,问了问太子这段时间的表现如何,然而每个人都说太子勤政爱民,有些身居高位的老臣甚至还给出了比较高的评价。这让他心里这个问号或许变小了些,但是另一件事,也触动着他并不算迟钝的神经。
孙正然在江南郡私赠兵器。
按理说,他一个兵部尚书,把武器送给江南郡本地的郡兵,怎么说都问题不大,但是联想到孟伦遇刺的事情,就让他不禁有些放心不下。
因此,他直接把孙正然从江南郡叫回来,准备和孙正然谈谈。
说实话,他面对孙正然的时候,始终是觉得有些距离的,孙正然虽然做过文职,但是实际上武职上的成就更为突出,而且十分热衷于亲自前往各地去解决问题。这样一位朝廷肱股,和他之间,似乎一直都有一种奇怪的距离感。
好像,孙正然所做的,实际上是靖元皇帝所做的一切的延续,而跟显禛关系不大一样。
这也成了他心上的一根刺,比起安家,孙正然和东海派,似乎都有一种先帝遗老的行事风格。
他看着太子送过来的一本本奏折,叹了口气,因为很多事情,他看了之后,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想了想,从中摘出几本需要做决定的奏折,放到一起“来人!”
一个年轻的小太监走了进来“陛下。”
“这些折子,送回到太子那,让他处理,”他的声音自己也不知何时变得沙哑起来,他继续道“顺便跟太子说一下,需要我批除了阅以外东西的折子塘报之类的,就不要往我这里送了,我病还没好利索。”
“是,陛下,”那个太监将桌子上的折子都装到旁边的小推车上。然后先是将小推车抬到了屋外,然后关上门,才开始推动小车。
周琢合上眼,疲惫又一次从脊背上袭来,他依稀记得他过一个时辰后就要召见孙正然,想了想,睡一会儿也没坏处。
他闭眼,恍惚间待了不知道多久,睁开眼,看到门外有一个身影倒映在门上,叹了口气“谁?”
“臣孙正然请见。”
“进来吧。”
门口的太监打开了门,而一身正式朝服的孙正然缓缓地走进来,正要跪,周琢摆摆手“不必了,自己搬凳子坐下吧。我有些事要跟你聊聊。”
“谢主隆恩。”孙正然从旁边拿过一个上面是褐色软垫的凳子,搬了过来,然后坐下来。
“孙少傅啊,传你回来,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孙正然看皇帝的脸色并不算好,并不仅仅是健康上的问题,同样还明显能看出他有些烦躁,便一低头道“臣不敢揣测上意。”
“你若是朕,你此刻召回来一个‘孙正然级别’的人物,是为了什么呢?”
“臣,不敢僭越!”
周琢看孙正然这过度的防备,如同铁桶一般,叹了口气“你直接说,你觉得朕是因为什么,才把你叫回来的?”
孙正然跪下来,一叩头“那容臣不敬,臣以为,恐怕是朔州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