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赦也跟了过去,可能这就是金简之中涵盖的最关键的信息。
他尽可能地绕开地上的尸体,但是显然这不现实,他每一步都会踩到山药人粗短的身体,或是某个身披大氅的人的四肢。而愈是接近那大营,情况也就愈发惨烈。
因为大营周围的人,都正挣扎在死和生的边缘。
数百,数千,甚至数万的即将变成尸体,和还未变成尸体的人,呻吟着、号哭着、有气无力地将自己生命在这尘世间的最后一缕声音,吐出来,随后死去。他并不能听懂他们哀嚎的内容,但是仅仅是听着就知道,他们在痛苦中饱受折磨。
他不忍多看,急忙赶着步子走进了大营。
那霞衣女,仍然在杀。
仍有数十个山药人围攻着那个霞衣女,而霞衣女显然并不害怕这种粗短的生物,她右手抡起一把一人半高的长枪,右手则拿着他的直刃刀,在那数十个山药人中带起一阵血潮,就像是一只有着红色翅膀的蝴蝶。
她舞动着,舞动着,而庄赦,则从不知何处听到了隐约的哼唱声。
那明快的调子,就像是看着这杀戮场而轻声歌唱的鸟儿一般,战争是人智碰撞的结果,与群鸟无关,因而那歌声显得愈发轻快,仿佛窜上云霄,踏着名为云层的大地,歌唱阳光。
而庄赦则不知为何感觉这歌声有些耳熟。
他尝试着回想,尝试着回忆起这歌声的出处,但是结果却发现,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仅仅记得自己听过这歌声。
不知何时,那些山药人已经被扫光了,而霞衣女一手拎着淌血的刀刃,一肩扛着一人多高的大枪,迈着步子,哼着歌,来到了整个营寨最中间,最核心的一座大帐之前。
那大帐前,一个身着甲胄的苍老山药人带着七八个兵丁样子的侍从站在那里,而霞衣女就这样看着他们,似乎并没有着急动手。
“这一次,又是霭蕈的胜利啊。”那个苍老山药人幽幽地说道“你一个人杀了多少?八百?一千?”
“我不记得了,记住没有意义,”霞衣女的语气格外冰冷“神明之间彼此倾轧,一如既往地无趣。”
“呵,你们这次派出了多少个‘鸟’?我很好奇,是不是所有的‘鸟’都和你一样。”
女孩愣了一下,把刀插在地上,单手算了算“好像,就两个吧,算我。”
“另外一个呢?”
“回去了,她觉得无聊,我带着‘蜂’们就能解决,”女孩扫视了一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没有,作为神明的玩具,我们有什么能想说的呢?不过非要说的话,你们,我特指‘鸟’们,倒是更好的玩具,你们什么也不懂,除了杀戮和虔敬,生活中别无他物,哪个神明不想要你们这样优秀的兵人呢?”
女孩将刀从地上拔出来“是啊,因为我们只是兵人,我们只履行使命。”说罢,女孩脚下踏一个马步,双手朝两侧展开,高声喝道“来!让我看看晊昩眷属的志气!”
“小的们!上!”
数个山药人一拥而上,但是结果之前没有改变,之后也不会发生改变,下一秒,那个最为苍老的山药人出现在霞衣女高举起来的大枪末端,他口中喷着血沫,仍尝试着嗫嚅,吐出些声音来。
“不知。。。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有人。。。能。。。融化你。。。们。。。”
话没说完,他便发不出声音了,而一切则都如同静止住了一般,四周黑红色的场景,缓缓地扭转成之前的房间,但是庄赦鼻腔里充盈着的血腥臭气,似乎仍没有消散。
庄赦颤抖起来,刚刚的场景,像是什么更为古老的战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也无法想象那一切发生的原因,他只是颤抖着,将金简放回了龟甲中。
而就在这时,他的手仿佛感受到了,别的什么东西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