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辰醒了。
却不是醒在自己的书房中。
他从睡眠之后的一片虚无中脱离出来,浑浑噩噩地进入到了一个只有他自己或许才能看到的世界。
也就是梦境。
但是此时的他,并不是知道这是梦境,他只是睁开眼,看着周围那鲜红的景象。
此时此刻,他被包裹在红粉色的柔软墙壁中,四处望去,似乎自己所处的空间,并不是他从小到大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而是仿佛什么生物体内一般。肉壁光滑且富有弹性,武辰挣扎了一会儿,才从肉壁中脱离下来。
他看着周围,空气中似乎有种极小的飞虫,发出着照亮了整个空间的光亮。他踩在柔软的肉壁上,看着正前方的一处隧道一样的地方,走了进去。
几只不大的小虫始终跟着他,在他的身后扑扇着翅膀。他穿过这片肉壁,看到前方似乎是一处朝两边去的岔路。这是一处上坡,他低头朝前走着,就在走到一半,已经接近了那个岔路口的时候,突然发现其中一个路口幽邃的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其他的什么他都看不太清楚,唯独能看见的,就是那一双闪着微弱绿光的眼睛。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那个人影转身朝身后的隧道逃去。而武辰也赶着步子急忙追上去,虽然那个身影一瞬就消失了,但是他仍想知道那到底是谁。
他走进了那条岔路,不断地跑动着,而周围的肉壁也变得不是那么柔软光滑,有的上面生起了一片片令人作呕的感染和溃疡,还有的干瘪或是病态地肿大着。
没过多久,他走到了另一处岔路口,而那个人影似乎在那里等着他,对视的一瞬间,又一次逃走了。
庄赦追着那个声音,不断地跑着。他想要追上那个身影,想要知道那到底是谁,想到知道这里是哪。随着他刚刚醒来时那浑浑噩噩的不清醒的感觉消失,他的欲望,他求得知识和结果的欲望也愈发强烈。
他追着那个身影,而周围的肉壁变化得也越来越大。脚下时不时出现一小簇一小簇的白色卵块。而两侧的肉壁上,则时而能够看到排列密集的眼球或是耳朵之类的东西。
一个岔路,又一个岔路。他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岔路口,还是没有见到那个身影的主人,反而似乎接近了这个肉山的外侧。
他周围的肉壁已经变得格外令人作呕,脚下的肉泥如同初春暴雨后的泥地一般难以落脚,而两侧的肉壁,则是已经变成糊状,却仍然保留着人的形状的一个个颜色各异的肉体。
他强忍住一股想要呕吐的恶心劲儿,朝着隧道的尽头小步走着。他生怕猜到地上那些看上去仍然活着,吊着一口气的人。而地上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两张没有完全融化的脸,那些脸上要么满是苦痛,要么完全没有任何表情。
他接近了,他接近了出口,他看见了光亮。
他艰难地穿过脚下的一片泥泞,无数双手抓向他,想要拖住他,想要把他也拖到肉壁上,却因为缓慢或是无力,被武辰躲过或者干脆挣脱。
他走到了出口,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格外令人作呕的景象。
天空已经熄灭了,并非白天时的澄蓝或是夜晚时的蓝黑色,而是一片单纯的墨汁般的黑色,却又不像云层密集的晚上那样多少还带着些许光亮,这片天空,此时就像是天帝在这片穹顶上刷了一片黑漆一般的黑色。
而在这片漆黑之下,无数泛着白色亮光的虫子在空气中飞行着,照亮着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一切仿佛都枯死了一般,无论是树还是干裂的大地。唯一看上去还活着的,就是武辰背后的肉山。
肉山发出着呼呼的呼吸声,表面上是无数隐约能够看清形状的人形,有的人似乎还活着,还在挣扎,而有的人,则干脆放弃了,被淹没在里面。
武辰走了出来,他看着远处正在朝肉山方向运过来的一个个小推车,上面堆着一个个人的肉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肉山旁边,则是一群身穿粗麻袍子的人,将车上的人搬运下来,随后扔到肉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