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已经被彻底包围了。
整个西山郡的中枢,京城,此时此刻只有朝着西山方向的西门没有被围死,但是朔州的北狄骑兵已经彻底切断了所有能够前往西门的通路,任何想要进入西门或是借西门逃离的人,都难以逃离被截杀的命运。
安元二年五月,联军点十万大军连同民夫共计五十七万,号称一百五十万,进军司州,司州各地百姓官吏群起响应。六月初,大军控制了京师北部的东陵、东部的铁甲渡以及南部的武越关。给予遭到三面合围的京师致命一击的,是安元二年七月加入围城的朔州骑兵。
西山指挥部,陆斌骑着马远望着面前的京师。京师在地形上并不算是易守难攻,只能说是一座坚城。而拿下这座坚城,吴达和孙正然似乎也有了想法。
宋朔生跟着朔州兵一同行动,原因也很简单,朔州兵这边,有一个他的熟人。
他缓缓走下高坡,凑到旁边的一座囚车边上。囚车里面是一个男人,一个没了左手和右小腿的男人。
宋虎卿。
“虎卿啊,虎卿,没想到你会沦落至此啊,”宋朔生叹了口气,望着远处的京师“我听陆公说他们几次招降你,你都拒绝了?”
“呵,”宋虎卿瞥了宋朔生一眼,仿佛看一只街头将死的老鼠一般“宋家世食君禄,怎么就出了您这么一位吃里扒外的人物?”
宋朔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世食君禄没错,只不过食哪位君的禄,这件事还是要弄得清楚点。良禽择木而栖嘛,虎卿,闹到今天这份上,我也不劝你,但是这个结果,你不后悔么?”
“我后悔什么?我身为武将,这是我应得的结局。”
宋朔生微微点点头“你既然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差不多,要结束了。”
他话音刚落,远处便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没过一会儿,一个壮硕的刽子手手提鬼头大刀来到囚车前面,而陆斌也从能够远望京师的高坡上走了下来。
“宋总使,您没什么要交代的话了吧,没有的话,这宋虎卿,我们就拿去祭旗了。”
宋朔生无言地点点头,随后听到身后传来陆斌厚重雄浑的吼声“时辰到!祭旗!”
人头落地,一名轻骑拎起宋虎卿的人头,顺着已经列得格外整齐的阵列一路跑过去,他掠过的所有阵都响起一阵高亢的喇叭声。随后,炮声四起,弹丸径直飞向远处的城墙。
攻城,开始了。
城西陆斌领朔州军、城南吴大领奉义军、城北孙正然领岱州军、城东白徒紫领另外十二路义军。乱炮发向城墙,而就在这时,不知为何,周围突然生起了一阵无来源的雾气,将整座城市包裹起来,火炮和投石机,顿时失去了目标。
吴大看到这突然出现的浓雾,有些惊慌失措,就在他想要派人去问孙正然的情况的时候,一个传令兵来到他的身边。
“陛下,陆公派我传个口信,炮石停止射击,冲车云梯趁着雾没散快上。”
吴大听到,顿感醍醐灌顶,一点头“炮石停止射击!步军马军护住冲车云梯,上!”
两辆冲车开始朝着城门的方向缓缓开去,而先登部队也拥着云梯,朝着城墙涌去。
城墙上的守军隐约间听到下面传来联军的号令,但却没法目视确定他们的位置,浓雾固然让联军的火炮无法瞄准,但是守军的弓弩手也同样变成了瞎子。云梯一个个搭在城墙上,先登部队几乎是毫不费力气,就登上了城墙。
浓雾的源头,京师安国寺九重塔上,清玄正用他木制的手指捻着念珠,低声念着些什么,而旁边的香炉之中,则不断地放出着巨量的白色烟尘。
“官正!贼军已经上城墙了!”
清玄微微皱眉,随后低声道“好,准备下一个法术,我这边可以转移了。”说罢,他艰难地站起身,纵深直接跳下九重塔。
换上木制身体的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轻快,此时此刻,他的脑袋和躯干以外的地方都是用符咒和木头连结着的。他来到安国寺的大钟前,此时此刻,大钟前面正放着一个襁褓,他走到那襁褓前,看了一眼,里面是灰色的糊状物体,构成了一个如同肉球一样的东西。
“我现在开始施术,预计一到一个半时辰就能开始应用法术,务必守住城墙。”
“是!”几个传令兵听了,急忙朝外面冲去,而清玄,则双手运起那撞钟钟杵,向着青铜大钟,径直来了一下。
仿佛是被那声音所刺激了一般,那个灰色的肉球像是灰色的面团一般,飞快地膨胀起来。一倍、两倍、三倍,那肉球顿时膨胀做三人甚至四人大小,而慢慢地,上面出现了一个个脸孔。
“呵,清安小子,你搞回来这东西,还有点用啊!”
第一个,出现了。那灰色的肉球中蹦出了一个矮圆山药豆似的,有着脸孔的怪物,他缓缓膨胀起来。而那肉球中缓缓蹦出越来越多的这样的怪物,他们纷纷膨胀起来,像是什么古时的妖道施展的撒豆成兵的本领一般。
传令兵也无暇继续看着面前这惊奇的景象,他冲出门,发现街头已经乱作一团,无数百姓带着包裹,在街头乱窜,不过整体上看下来,似乎所有部队都在涌向北门。
他隐约间感觉不对,现在皇帝正在坐镇皇城门之上督战,他急匆匆地跑过去,如果这异常不报到皇帝那里,真的导致京师沦陷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此时此刻,周震正看着远处的城墙之上,坐北朝南的皇城,自然也能看到莫名其妙朝着北方涌去的人流。他看了眼南城门和东城门,都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心中顿时满溢起了不安,他高声吼道“郭渺呢!全城戒严的计划不是他提出的么?!”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冲上来,高声道“报!陛下!西城守军开门迎贼军入城!换了素袍素甲,打起了‘温’字旗帜!”
听到这消息,周震的十指都嵌到面前的城墙砖中,他大骂道“无君无父的东西!西城守将是谁!”
“报陛下!西城守将是宁鄱时的将领,叫尧子,是个胡将。”
“这。。。温哲入狱的时候,他的党羽没有被降职么!怎么可能还留在那种位置!”
旁边的兵部员外郎急忙道“陛下。。。这些,都是郭渺郭大人安排的。。。他说。。。既然调走了温帅,就要派个部队的熟人稳住宁鄱军。。。”
“稳住就稳成这个结果!?给我把郭渺找来!”
“臣请命前去!”坐在旁边的陶淑突然起身,他是没机会逃出京师的大臣之一,此时此刻,却似乎打了鸡血似的想要立功的样子。
周震点点头“去,快去!派两个侍卫跟着他!”
陶淑带着两个侍卫径直朝城北跑去,但是路上却已经被车马人群堵死,几乎是寸步难行。陶淑见状,心中也有些焦急了起来,高声道“开路!给我开路!不让路的都给我砍了!”
两个侍卫是皇帝的亲卫,在这种事情上自然从不含糊,扬起军刀,便在大道上砍杀起来。见官军砍人,周围的民众也都纷纷让开道路,陶淑带着两个侍卫一路来到北城城门前,冲上城墙,跑到城门楼前,却被两个卫兵拦住了。
“什么人!”
“陛下的钦差,陶淑!”
那两个士兵听到这极为简短的自我介绍,直接打开城门楼的门,陶淑径直走进去,而跟着他的两个皇帝的亲卫,也走了进去,下一秒,长枪贯穿了那两个亲卫的胸口。
陶淑面无表情地看着屋中喝茶的郭渺,还有他对面的高彤“郭大人,高州牧。。。”
“准备好了?那走吧。”郭渺站起身,挥挥手“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