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似滢喝完第三副药的时候,我还没从慈安堂搬出来。虽然住在厢房,但每天赖在祖母屋里有吃有喝,睡完午觉后跟再五哥抢抢零食拌拌嘴,日子过得真是无比自在。
刚入冬月,慈安堂院子里的茶梅开得正好。祖母昨日让祖父在院子里挖了个小球洞,见今日日头好便让五哥带着我在院里玩步击,她和二婶则在廊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商量给二婶的父亲靖国公准备什么生辰礼才好,姐姐握着卷诗集坐在茶梅边上的躺椅上,身上盖着祖父送给祖母的黑狐皮,胳膊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所幸没有留疤的迹象,祖母这才舒展眉头高兴了几日,对祖父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对于我挥了几次杆都没成功击到球,五哥毫不吝啬的嘲笑了我一通,把我挤到一边挥杆进洞,气得我将杆一摔就跑回了屋。
五哥的笑声极大,把一脚刚迈进慈安堂院门的管家林叔吓了一跳,为了躲开追着我嘲笑不停的五哥,立刻扯着容翘跑园子钓鱼去了。
还是钓鱼适合我。
严格地来说,钓鱼并不是我拿手的,我拿手的应该是直接下水摸鱼。前世在追着木合信去东郦的路上,我就靠这门手艺在山野林间才没被饿死,甚至还用烤鱼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白狐。
刚到东郦的时候是盛夏,东郦的中京附近有一条河叫御隅川,虽然没有金隅的涔水河宽可也是东郦数一数二河了。木合信高兴的时候曾带我去过一次,就是那次他手把手教会了我钓鱼,后来木合信经常不在,无聊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跑到御隅川去钓鱼。
不过眼下我可不能将鱼饵熟练地挂在鱼钩上,再将鱼线华丽的甩出去,容翘会怀疑我是不是冲邪还没痊愈。
我看着容翘笨拙的将鱼饵往鱼钩上挂,挂得我心焦气躁,强忍住躲过来的冲动把脸转了过去,没想到一回身就看见玉似滢站在芙蕖亭中看着我。
定北侯府的院子南边是一条长长的游廊,正对着园子中的所有景色。从西边的芙蓉园、山石、枫林、池塘、梅园,还有游廊和院墙之间的一排密密的竹林,只要走过游廊就可将这些景色赏个遍,人也从西院走到了东院。为了让游廊显得更有趣些,祖父还从池子开渠引水,绕着芙蓉园一直到游廊边,是以芙蓉园中的亭子改了名字叫芙蕖亭。前些日子我落水让容翘有了阴影,所以死活不让我去池子边的枫渔亭钓,而是在廊下对着水渠甩鱼竿。
我双手握着鱼竿悠荡着双腿,朝着玉似滢挑衅意味十足地扬了扬下巴。也不知道是我这个一推就倒的小屁孩让她不痛快,还是容翘掐着腰充满敌意地架势刺痛了她的眼,她竟带着她那两个小丫鬟冲出了芙蕖亭朝我走了过来,一直到水渠对面才站定,质问道:
“小小妹妹,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害我?”
说实话,看着她一脸痛心受伤的表情,我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害过她。
“自打我爹爹过世之后我就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幸得侯爷垂怜将我接进侯府,我明白即便是有了这个栖身之所也只是暂时的,也明白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我虽住进慈安堂,可也只是念着侯爷和老夫人的恩情想在他们身边伺候罢了,并没有想过夺去侯爷和老夫人对你和沅姐姐的宠爱,”玉似滢说着,豆大的泪珠儿连成了串,一阵风吹过来,她那雪白的裙裾随风飞扬,单薄的身形一晃靠在了剪竹身上,玉似滢哽咽几下,又道:“小小妹妹这段时间看我如看蛇蝎一般,我真的不是知道到底何处做的不对惹了妹妹生气,才会让侯爷和老夫人将我赶出慈安堂......”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听到容翘毫不客气道:“滢小姐话说反了吧?我家二小姐跌进那滚烫地温泉里难道不是你推的?”
“我没有!我没有推小小妹妹入水!容翘,我知道你是妹妹的贴身丫鬟要向着妹妹说话,可青天白日的你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呀!容翘,你可有亲眼看见是我将小小妹妹推进水里的?”
容翘愣了一下,想要回嘴偏偏玉似滢就没给她这个机会,继续连珠炮似的控诉道:“明明是小小妹妹贪玩跌进水里,怎能赖到我的头上?我也是久病初愈去为我那早逝的爹娘做法事超度去了呀,佛门净地怎会生出害人之心呢?何况小小妹妹才是这侯府的嫡二小姐,我一个祖父辈儿就分家出去的孤女,巴结妹妹还来不及,有什么理由害她呢?妹妹在侯爷和老夫人面前口口声声说是我推你入水,可除却妹妹一人外并无人眼见。我不知道妹妹为何这么说,我是做姐姐的又是外人,不敢在侯爷和老夫人面前说妹妹的不是,只能认下。妹妹,我既然认了就绝不会去侯爷和老夫人那儿翻供,可我实在不知道妹妹这样做的理由,今日希望妹妹能让我死的明白一些,请妹妹告诉我,我究竟何处做错惹妹妹不高兴了呀?”
我把鱼竿塞到容翘手里,扶着她的肩膀在长椅上站了起来,平视玉似滢鼓起了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