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牵着两匹马,其中一匹雪白的没有一根杂毛,正是我的铃铛,只不过它今日脖子上没有铃铛,而牵马的人,是田羌。
一路疾行,赶到的时候已近黄昏,天边的云似火烧一般,我们三个放了马,悄悄躲在半山腰一颗古树之后。
山不算高,下面泥泞的山路很安静,一个行人都没有。对面山林中飞起几只山雀,似乎有一抹金色的东西闪了一下,随后一切又都恢复安静,好像这山中完全没有生命的存在。
等到北斗七星在夜空清晰可见的时候,山路上才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他们没有火把,穿的应该也是夜行衣,黑暗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不过人数不少,约有个三四百人。有人不知道喊了一句什么,却立刻被人喝止。
等到他们站定,其中一个充满疲惫的声音问道:“是这里吗?”
有人压低声音应了一声,紧接着一个口齿不清的声音不满道:“确定吗?这一天一夜已经换了两个地方了!若是再错,老子可不去了!”
一人冷喝一声,道:“不去可以,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口齿不清的声音道:“死就死,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行了!吵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喝止道,“鱼就快上岸了,还不快藏好!”
一群人窸窸窣窣躲进山路两边的树林,偶尔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夜越来越深,周遭也冷了起来,容平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抬起胳膊将我抱在怀里,田羌脱下外裳披在我俩身上,然后继续目不转睛盯着前方。
寅时三刻,山路的另一头传来了马蹄声,星星点点的火光越来越近,快到我们正下方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
“将军,为什么不走了?”
另一个声音没有回答,而是朝树林喊道:“什么人?竟然在此埋伏?”
话音刚落,有利箭破空的声音朝那人直冲而去,有人高声喊道:“灭火把!快灭火把!”
那个口齿不清的声音高喊道:“晚了!玉齐风!拿命来!”
“取玉氏首级者赏黄金百两!”
那个浑厚的声音话音一落,山间顿时喊杀声四起,一群人冲出树林,原本凛冽的刀光却泛着青绿色,在月色之下诡异无比。
容平紧张地抓紧我的胳膊,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我只好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其实我的背早就僵掉了。
然而事情并非是大家想的那样,尤其不是那近四百个黑衣人想的那样,只听见对面整齐划一的“嘭”一声响彻山间,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
“枪!是定北长枪!”有人不可置信地喊了起来。
“怎么会有枪?不是说没有枪吗!”
“快跑!玉齐风有枪!大家快撤!”
那个浑厚的声音却制止道:“不许跑!就算他有枪又怎么样?趁他打完这一匣子弹重新上膛的功夫冲上去,子弹再快也不过二三十人,我们四百人还拼不过他们吗?”
“你这是叫我们去堵枪口!凭什么?我们也是人!土匪就不是人吗?”
“就是,凭什么!”
那浑厚的声音冷笑一声道:“别忘了有人在白稽山等你们。”
吵闹声顿时消失,有人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