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长公主一直随夫征战,王府外院是管家孟尝料理,孟家人丁稀少没有分家,伏海将军夫人南宫氏早亡,所以内院是孟璃的二婶王氏主事。
这位王氏是宰相王忆的庶三女,自然也就与玉似滢沾亲带故。王家女儿多,用桃嬷嬷的话讲,金隅城达官显贵若是有一百户,至少十户人家会有王家的闺女,若是算上旁支,恐怕二三十家都有了。
出嫁前几日祖母特意嘱咐我,入滕王府成了世子妃,不要着急接管家事,我年纪尚轻应该多学多听,万事以照顾孟璃为主。尤其切忌不可争抢,不可意气用事,不可给婆母添烦恼,她要回九宫山照顾昏迷不醒的滕王已经够累了。等到再年长些,武宁长公主自会收回管家权交到我身上。
祖母嘱咐的话姐姐又说了一遍,不过多点了我一句,说今时不同往日,王忆已经被桓王召唤回朝,之前镇海军巡航图泄露的事儿,抓起来的那些东郦奸细仍没有人肯认下,叫我耳聪目明些,切不可轻信他人。
看来,王家人和桓王一党的事是坐实了,那么隔壁院子那位二婶王氏,便是我在这座王府中要对付的人了。
不过今日是我和孟璃的新婚之夜,外头有桔嬷嬷还有乳娘,容平、容翘和远道也都不会歇着,我便没什么可操心的了,这些事还是等明日再说。
等容翘两个一脸贼笑关门离开后,我扶着孟璃在床边坐下,他用力一拉将我圈在怀里,下巴蹭着我的头顶,慢慢道:“我十三岁那年做了一个梦。”
我闻言想起他说过我与木合信的过去不过是一场噩梦,禁不住眼皮一跳,未及多想只听到他又道:
“那个梦很奇怪,梦中我站在船头,正沿着涔水河往东海而去,可还未到港口就毫无预兆遭到了炮击。雨点一般的弹药在我眼前炸开,等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沉到了水底。
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在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有人游了过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把我拖到岸上,却不知道我的名字,只是不停地拍着我的脸,一边哭一边叫我醒醒。没过多一会儿我就死了,是她亲手埋了我,还用木板给我做了墓碑,用刀了刻了‘大虞将士永垂不巧’几个字。等她哭着离开之后我才醒过来,除了那一双沉浸在水里的眼睛外关于她的一切都没能记住,我以为那不过是个梦,直到那日在南溪山的温泉池里救起一个小丫头.....”
他双手捧着我的脸,注视着我的眼睛微笑道:“现在,她成了我的妻。”
我的脑子“嗡”一声炸开,他说的这件事我从前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忘了自己曾经埋葬过一个镇海军小将,即便此时回忆起来也只记得那人被炸的面目全非,上岸没多久就死了,未曾想过那人竟会是他。
我忍不住扑到他身上,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泣不成声。
怪不得那时候我还那么小他却不管不顾求太后赐婚,怪不得这些年他经常出现在我身边未像前世那样一直守在东海,因为那不只是梦,也那是他无意间得到的回忆。
“孟璃,谢谢你还活着。”
我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哭个不停,他却拍拍我的背笑道:“干嘛哭,鼻涕眼泪蹭我一脖子,脏死了。”
“我不要,我就哭,就要蹭,你不准嫌弃我!”
“我不嫌弃你,这辈子都不会嫌弃你。”
他环着我的腰,向后一倒躺在床上,我吓了一跳,连忙撑着床瞪着他,他却扯过袖子胡乱将我脸上的眼泪鼻涕擦了,然后捏着我的脸似笑非笑道:“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我不是不通人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莫名紧张打了个哆嗦,身上一抖头发簌簌垂落在他的脸上,他注视着我的双眼渐渐朦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