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交错,有许多事不同了,但也有许多事在兜了一圈后,又走回了前世的轨道,比如丰国的支离破碎,茂国的皇储之战,琴国的叛将之乱。这些足以让人族分崩离析的灾祸,或是因人为因素提前,或是因利益结构的变化而全面崩塌,与张雁落没多大干系,她顶多是提醒了娉婷郡主一句,又意外的撞破伪骨灵一事罢了,会有如今的乱局,说到底都是三国争权夺利的必然结果,无可挽回。
说起临阳公主,张雁落对她的观感却要比娉婷郡主好太多,没办法,娉婷郡主是她的宿敌,二人立场不同,为各自的母国而战,屡次交手,为此失去了很多,早已结成死仇,临阳公主却因出场晚,扬名晚,又始终待在丰国,没什么机会和张雁落交手,反倒能让张雁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位亡国公主一生坎坷的命运。
前世,丰国亡了,败在天灾人祸,由最大的起义军首领墨薛得了天下。
丰国国破,皇城被墨薛攻破的那一刻,临阳公主亲自下毒,毒死了她的兄长姐妹,更逼着她的父亲自刎殉国,还手持利剑胁迫一干宫妃为国殉葬,她的母后也在其中。做完了这些,临阳公主身着华服,手捧玉玺,三跪九叩的走出宫门,迎接墨薛,以亡国公主的身份,臣服于他,并将传国玉玺交到他的手上。这是临阳公主和墨薛的正式会面,只这一次,墨薛便再次被临阳公主吸引了,为她倾心。
许是为了安抚百姓,许是为了稳固皇位,墨薛登基为帝后,便纳了临阳公主为妃,且对她恩宠有加,十分上心。众人皆以为临阳公主是个心狠手辣又贪生怕死,贪享荣华的人,却不知她这么做,是为了更好地复仇,明知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又何必挣扎?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将公主的尊严和骄傲悉数踩在脚下。
临阳公主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一个亲手逼死自己的父皇和母后,毒杀手足的蛇蝎女人,不单被墨薛的手下鄙视,连丰国的旧臣旧民都恨她怨她,可无论万民如何辱骂她,她都没有一丝异色,用自己的优势俘获墨薛的心。墨薛幼时曾见过临阳公主一面,那时便对她有了印象,之后因父亲被人构陷而沦为罪民,对皇室生出了无限恨意,抓住时机起义成功后,昔日的仇人却都死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个倾国倾城的公主,墨薛初时纳临阳公主为妃,未必没有借此羞辱她的意思,他也不曾信任过她,可惜,这场夹杂着算计的爱恨纠葛到了最后,还是墨薛输了。丰国皇室除了临阳公主外,还留下了一条血脉,临阳公主之所以毒杀手足,逼死父母,为的便是保全这最后的希望,她最小却最具天赋的弟弟。
城门破开那一刻,临阳公主用一替身代幼弟死去,派自己的心腹护送幼弟趁乱出城,在她委身墨薛时,她的心腹则在乡下抚养少主,只待来日。期间是历时十年的煎熬,张雁落作为局外人,且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是无法知道得更清楚的,只知墨薛死在了临阳公主的手上,他死之后,临阳公主发动兵变,夺位成功,迎回了她的弟弟,却在丰国复国后不久,引火烧身,不留一根发丝的离开了人间。
临阳公主死后,她的弟弟,丰国复国后的第一任帝王没有追封她,而是让她以临阳公主的身份葬入皇陵,没有谥号,没有封号,没有风光厚葬,凄凉得不像话。此举惹来诸多非议,众人皆叹帝王薄情,可张雁落却知这定是临阳公主死前的请求,她们虽没有过交集,却似神交了许久一般,张雁落能懂临阳公主的心思。
论起临阳公主的一生,不可谓不坎坷,生前她享尽骂名,死后也备受争议,但她终究是无愧于心,支离破碎的丰国到底还是在她的手上重建的,不是吗?
对临阳公主这个人,张雁落是佩服居多的,没人能想得到国破之际,亲手毒杀手足,逼死父母的她心内是怎样的煎熬,也没人能想象得出日夜侍奉仇人的她是如何的痛苦,也许引火烧身的那一刻,临阳公主心里更多的是解脱的快感。
摇摇头,张雁落从回忆中醒来,轻笑一声,道:“不必管临阳公主,丰国气数已尽,无需我们费心,都睡了吧,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闻言,众人也不多话,各自散去了,张雁落是她们的队长,她既这么说,她们听令便是了。众人散去后,张雁落也躺了下来,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微微一笑,入了梦乡。这枚玉佩是梁羲然送她的,三年了,他变了很多,唯一没变的是他的死皮赖脸,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到御兽关看她,告诉她,他的成长。
在他努力向上爬,成为斩灵关必不可少的人时,她也没有落下,在黎婷手下挣扎了一年,她的蜕变是惊人的,单看她出师后,落岩就立刻把影部中专门负责探查各国动态,天下大势的“寻风部”交与她管理,便可知她的表现有多让落岩满意。现在的她,不再是新兵张雁落,也不再是在大比中被人算计得离开御兽关的张雁落,而是寻风部的负责人,是落岩的心腹,御兽关必不可少的高层之一。
这次前往茂国,却是受落岩所托,送一样东西给皇后木沅芝,顺便和中宣帝谈一谈新的一年,御兽关的新兵候选问题,三国诸事繁乱,却不能以此为借口,断了送往御兽关和斩灵关的新兵候选。须知道再严重的问题都无法凌驾于整个人族的安危之上,三国没了,还会有新国建立,御兽关和斩灵关破了,整个人族都会陷入深渊,所以,三国该做的还得做,除非他们想自断后路,引豺狼入门。
“也不知京都变成什么样了。”张雁落醒来后,眉梢轻挑,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