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
城中百姓缩在家里不敢出来,满街都是旌旗招展,早晚巡逻的叛军从朱雀门排到台城,各处都是侯景的耳目,即使是城中的世家大族,这时候也不敢显摆自己有多少年的渊源和传承,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屁都不敢放一个。
侯景高坐主位,举起酒杯凑到怀里女人的嘴边,女人不敢违逆他,强忍着恐惧喝下一口,顿时引起下面将士的哄笑声。
他杯中的美酒来自世家,怀里的女子姓王。
王谢两家的王。
满座欢饮,侯景喝得醉醺醺的时候,让手下拿出几坛密封的酒,朗声道:“诸位,这可是当朝中领军朱异的私藏美酒,寻常难得一见,今天可务必要喝个尽兴而归!”
看着大大咧咧的侯景,座中有一人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他扯了扯身旁徐思玉的衣服,小声道:“台城尚未攻克,河南王如今却如此沉迷酒色,你我须得行劝谏之事。”
“王先生,何必打扰王爷的兴致。”徐思玉没喝多少酒,他顺势瞥了一眼上面,反过来劝说王伟道:“咱们是刀笔小吏,替河南王查漏补缺还算本分,王爷戎马半生,怎么可能就被区区酒色所迷。”
夜间的清风吹过席间,王伟看向栏杆外面。
他们现在设宴的高阁正对台城,在夜色下遥望过去,一处宫城巍然矗立,城墙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即使是夜晚,城头还是灯火通明,军民们不知疲倦地修补着城头,准备第二天防守时所需的东西。
王伟知道侯景现在的野心,但他不觉得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
自古以来君君臣臣,可在那之前,君何尝不是臣?
“喂,兄弟。”
上面忽然有人喊他,王伟怔了一下,循声望过去,一个酒坛被递到他面前。
“怎么不高兴的样子?”侯景揽住王伟的肩膀,将酒坛放到王伟手里,说话时喷出一嘴酒气:“这儿人多,咱们上顶层,去看看这建康城。”
两人来到顶楼坐定,侯景随口吩咐下去,士卒在门口看守,没人敢跟过来。
“我当初带着几百人仓皇逃过江时,哪能想到能建立今天这样大的功业,”侯景举起酒樽,对着王伟道:“这杯敬兄弟你,没有你,哪有我侯景的今天。”
“您过誉了。”王伟摇摇头:“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本就是您和军中诸位将军的功劳,算不到我身上。”
看侯景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劝诫一下:“王爷,虽说如今建康已在我军掌握之下,但大梁各地的勤王军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城外,依臣之见,还应减少享乐之事,最好是能将心思放在如今攻打台城这事上面。”
“台城?”侯景满不在乎地说道:“台城中没有多少粮草,我攻进外城时,故意将城中的那些百姓和权贵驱赶进了台城,加大他们的粮草消耗,不出半个月,台城就可不攻自破。”
“王爷,台城虽然坚固,但是左右不过一座小城,要是肯下力气......”
“先生!”
侯景冷冷哼了一声,王伟嗓子里的话顿时噎住,侯景指着远处的台城怒道:“这几日,我天天亲自督战,但城中不知是何人在领军防守,竟然屡次坏我谋划,更何况,大军这几日伤亡惨重,台城内部又无粮,索性等它不攻自破得了。”
勤王大军到来只在旦夕之间,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台城自己不攻自破呢.....
再说,所谓大军伤亡惨重,撑死也就每天死伤数千人罢了,正好军中也缺粮,与其养着那么多乌合之众,不如派他们去攻城,借此减少消耗,如此珍惜兵力,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也对军中安定不利啊......
王伟心里无奈,但他也不敢过多劝说,浅谈几句,话锋一转,建议道:“近几日,臣收到消息,城外秦淮附近出现了梁军的小队骑兵,人数约在三百骑左右,似乎正在大肆招揽百姓为兵,为首那人,临走前还告诉百姓,若是想投军,就去东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