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邵陵郡王的使者就在外面。”
“请进来吧。”
看着持信的使者缓缓走进去,吕康掩上门,回头对着辛枚低声道:“这是今天第三批了吧?”
最先到达这儿的是湘东王的人。
一方五品将军印,以及一小箱的财宝,两匹白马,那使者带着这些礼物,趾高气昂地劝说陈凉投靠到湘东王门下,还说,这是为了召集有用之士平灭侯景,希望陈凉能顾全大局。
陈凉乐得白嫖这份白来的礼物,他让人将使者安排到客舍住下,先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而后又跟酒足饭饱的使者解释说,自己毕竟是南康王的部下,多少得花点时间去处理一些事情。
先晾着他一阵子,反正陈凉也不可能投靠湘东王,到时候编个理由把这儿打发走,自己完全名义上投靠湘东王,想办法从后者那里骗吃骗喝拉风投,而后吃干抹净全不认账,你湘东王能奈我何?
第二拨人是东魏的使者。
这些人态度就稍微好了些,没有大张旗鼓地进城,但走在街道上时,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在百姓们的视线中。
但这是破天荒地的第一次,百姓们对着进城的魏人指指点点,嚷嚷着这些人就是被陈将军大败的魏人!
车队中间的那架马车,里面的人终于听不下去外面百姓的吵嚷声,有些愤懑地放下了帘子。
“将军,这些人真是一群刁民!”
“梁人久不闻兵戈之声,闻战则惧,现在本应是长驱直入的大好时机,只可惜......”
坐在他对面的大汉骂骂咧咧道: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打仗的蠢货,人家丢了块探路的骨头,他就乐颠颠地把所有兵力都派过去抓那块骨头。”
“堂堂一军主帅,竟然就这般被人活捉了去!”
“而且辛术那老东西被抓还勉强能说是战败的缘故,可那青州刺史,呵,当年的高王是如何英明神武,咱们如今的大丞相又是如何文武双全,这青州刺史得了官,还非得去梁人那儿转一圈,娘咧,要不是他真的姓高,耶耶还以为是谁家借鸡生蛋下的......唔...”
副将慌的直接捂住大汉的嘴,有些惊恐地看了一眼外面。
娘咧,你找死你去跟别人说啊,这些话,你怎么敢直接说出来?
“你怕个鸟,”
大汉推开副将,不屑道:“大丞相就算知道了,也就是责罚一顿,不会跟我这种粗人计较的。”
“将军还是慎重些为好。”
副将低声道:“近两年来,军中的一些消息您也听到了吧?”
“哼,听到了又如何?”大汉的语气顿时和缓了些,这一次,他主动揭开马车的帘子,去听外面那些梁人的唾骂声。
“大丞相一代雄主,若他欲起大事,我虽一武夫,亦必相从!
届时,收全国之力,先灭西贼,再踏江南,这些黔首今天出言不逊,安知他们来日不会向我们屈膝请降!
身为一国将军,随主开疆拓土,岂非平生幸事!”
官衙的门口,大汉下了马车,脸上轻蔑的神情一闪而过。
这儿的官衙多久没修缮一遍了?
瞧这儿脏乱的。
“你是魏国的将军?”
“末将姓潘,此次前来,所为的是......”
“你先别急着说。”
陈凉半靠在太师椅上,而面前的几名东魏使者却是跪坐着,都得仰着头才能看清陈凉的脸,看上去颇为滑稽。
这南蛮子莫不是在作弄自己?
潘将军心里微怒,但还是忍着,
他瞥了一眼陈凉坐着的椅子,有些好奇,但这时候,陈凉身后的那两名沏茶的侍女将茶壶放下后,直接一左一右坐在了他的怀中,陈凉左拥右抱,好不惬意。
“失礼了,潘将军刚才说到哪儿了?”
陈凉懒洋洋地问道,他的手在两名侍女的身体上四处游走,其中一女嗤嗤笑着,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放在陈凉嘴边。
好一个愚蠢好色的南蛮!
潘将军顿时对陈凉更为轻蔑。
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辛术还能被他活捉了去?
你岂不是比他更废物!
“既然前面都有人来过了,那末将也就不跟陈将军废话什么了。”潘将军沉声道:
“我主连夜遣人送信,大魏将东徐州宿豫郡至潼州兴安郡一带,约四州土地奉还给将军,并承诺三年内,绝不再踏入梁国半步!”
“唯一所求,只求将军放还公子浚、及我国刺史辛术二人。”
大汉神色诚恳,不似作假。
“陈将军,我等各为其主,而今天下正是乱世,彼此攻伐,也是常理之中,末将祈请陈将军暂息雷霆之怒,我大魏愿替二人做出补偿,除此之外,但是陈将军所说,我等皆会如实转达给大丞相。”
闻言,陈凉便发出一阵粗豪的大笑:
“魏使,莫说那四州土地,两淮之地本就为我大梁所有,大半被汝夺去,汝拿我家东西偿还我,岂不可笑至极?”
“将军莫要不识时务!”
潘将军沉声道:“土地也是我大魏将士浴血厮杀争来的,若是轻易全还了你们,岂不让将士们寒心?”
双方的言辞开始激烈起来,陈凉似乎越发恼怒,他索性推开那两名侍女,接着从椅子上站起来,怒道:
“土地又不肯还,钱粮也不肯给,难道就你们魏人的将士会寒心,我大梁的将士就不会?”
钱粮?
潘将军心中微动,他眼神闪烁,忽然试探道:
“若大魏愿用钱粮等物偿还,将军究竟想要多少?也好让末将回去禀告。”
陈凉脸上有些迟疑神色,片刻后,他又缓缓坐下来,端起茶来慢慢喝了一口。
始终观察着陈凉神色的潘将军心里暗喜。
有戏!
此次前来,他也受了大丞相的密令。
底线是两淮之地一半的土地。
若是梁人始终索要全土,不肯松口,那他高家就先在门前挂上白绫,准备好高浚的棺椁,而魏军全军缟素,先替辛术、高浚二人发丧,而后继续南下!
争霸天下,便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