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过去三天,南康王部将陈凉大破魏人的消息已经传往四处。
如果说之前在石头城的战绩还不足以让各方势力重视陈凉,认为那不过是一个杂号将军的小打小闹;
但这次和魏人交战,陈凉不仅生擒魏人主帅辛术,甚至还抓到了魏人大丞相的弟弟——青州刺史高浚。
陈凉的名字,也正式进入到各方的视线中。
侯景那边自是不必说了,收到消息的当晚,侯景的部将任约和元罗起了冲突,双方当着侯景的面彼此辱骂不休,桀骜的元罗甚至想抓起酒樽砸任约,好在,这两人终于被拦了下来。
侯景大发雷霆,任约被直接打发去了北面防御邵陵王。
至于元罗,侯景也只能略略警告一番,因为他还需要借着元罗的人脉去笼络台城内的人。
处理完两个人的纠纷后,侯景只觉得愈发疲惫了些,以往,这些事大多是王伟替他处理,哪里用得着自己出面。
当晚,侯景带着几个文武官员去城外一处寺庙里散心。
他偕靠在寺中的一棵古树身上,忽然喊来了一名文书,让他拿来笔墨纸,替自己写信。
索超世知道自己的几道计策都没成功,这几天也躲着侯景,不怎么敢见他,只是侯景相召,他也不敢推辞,只能跟着过来。
正在寺中瞎逛的时候,忽然瞥见一名小吏从侯景进去的地方走出来,神色匆忙。
“站住,干什么的!”
索超世下意识就以为是进去偷东西的奸细。
那名小吏出示了手中的两封信件,对着索超世躬身施礼:“这是大王让小人写的两封信,一封发往京口,一封,是给陈凉的。”
信件是用竹筒裹着,外面加盖封泥和印信,小吏说完话,让索超世检查了一下信上的封泥,至于信的内容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的,两人又交谈片刻,索超世才放他离开。
他盯着紧闭的庙门,心里闪过一丝阴沉。
里面有一封信,是给陈凉的?
陈凉远在两淮,若说是写信招揽他,此人近日立下大功,怎么肯轻易来降?
那么,唯一能让河南王给他写信的原因,似乎只有那被掳走的王伟了。
王伟...
索超世眼神阴冷下来,他看着漆黑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荆州。
自古以来,荆襄之地是南北两边兵家必争之地。
南朝的两道重要防线即是荆襄、两淮之地,沿着长江上下游各自布防,大战将起时,两处可以互相支援。
若是荆襄失守,南人会直接失去长江中游的控制权,同时,两淮之地会与蜀地的联系也会立刻断绝。
但这两道防线在南梁时期,只能算得上是撑起了一些框架,真正被大力运用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宋朝了。
史称,南宋。
打,实在是打不过对面的辽人金人蒙古人,只能靠着地形来防御了。
奢华的王府内,尚且是温暖如春,里里外外,处处雕梁画栋,端的是天上神仙处,人间帝王家。
有些地方的规格,甚至已经超过了寻常郡王的规格。
但,却始终没有人敢出来非议一句。
荆州刺史、使持节、都督九州诸军事、封号镇西将军,梁帝对自己的几个儿子都相当宠爱,但湘东王萧绎,无疑是最白眼狼的那一个。
若是初次见面,萧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在于他的一只眼睛。
堂堂郡王,竟是个半瞎,萧绎引以为耻辱,旁人但凡提起半个瞎字,即便是与他结了死仇。
今年,萧绎已经年逾四十。
大概是到了中年危机的年龄了,萧绎也开始担心起一些事情。
譬如说,帝位。
如果没有侯景这个搅屎棍出现,他似乎看不到自己有多少登基的希望。
现在好了,侯景攻入了建康,知道消息的那一天,说没有担心是假的,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但萧绎之后的快乐是加倍的。
侯景在攻城,他在招兵买马。
梁帝来求援,他在招兵买马。
其余宗室或多或少都在出兵,他还是在招兵买马。
最后也不过是象征性地派出了一部分兵力去建康支援。
若是在后世,萧绎必然是个种田流玩家,热衷“高筑墙广积粮”,除此之外,他手底下还有大量的能臣良将。
魏人入侵的消息传过来后,萧绎也没放在心上,但听说了南康王萧会理招揽了一个名叫陈凉的年轻猛将,一战生擒了魏人的主帅。
于是他便起了招揽的心思。
他叫来自己的一名属吏,自己口述,让属吏写了封书信,又指派了两名官员带着书信和一方将军印信,连夜赶往北边。
萧会理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要武将干什么?造反?
萧绎自认为信中的条件足以打动一个地位低下的杂号将军,写完信后,算算大概时间,便把这事丢在了脑后,不久后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天的时候,他还得去应付一些劝他发兵的文臣武将。
自己是不敢发兵么?
当然不是。
侯景算是个什么东西?
别说其他藩王了,单就自己倾全力出兵,平灭侯景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侯景当初在建康城外接见梁帝的使者时,使者质问他为什么发兵,侯景竟大大咧咧地说老子想试试萧老头的位子舒不舒服。
萧绎可没那么傻,把自己的目的早早就暴露出来。
墙上挂着一张大梁全国的地图。
萧绎在它面前停下脚步,痴迷地望着它,同时又轻声呢喃道:
“成大事者不谋于众,汝等,又如何知我心胸...”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魏人的使者再次到了齐康县。
这一次,对方带来了明确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