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不留俘虏。
脸色阴沉的侯景,对着那个战阵挥刀,吼道:
“放箭!”
数根箭矢直接没入韦粲头颅,他死的时候,透过箭簇的根部,死死瞪着天空。
只是意识弥留的那一刻,他却在想着自己那个鲁莽的、且还活着的表弟柳仲礼。
这时候,他应该和陈凉一起攻下石头城了吧。
只是...
“仲立,为兄看不到你真正当上大都督的那一天了...
你一定要,替为兄,
替大梁,
扳回这一场......”
“营中已无活口。”
“大王,发现梁军主将尸首。”
“去找人辨认那是谁,然后挂在北岸,告诉对面的梁军。”
侯景抬起靴子,踩在旁边的尸体上,一字一句道:
“过河者死!”
“立刻去打探石头城的消息。”
“喏!”
侯景在满地尸骸中慢慢走着,不停有人跑过来,汇报最新的消息。
“报!!!石头城已破!城头竖立梁军旗帜,还有柳字旗号!”
柳仲礼。
侯景心里立刻跳出一个名字。
这人在南地的威名也算相当高了。
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侯景脸上仍是平静,思考片刻后,才缓缓道:
“传令北岸诸部,加紧防备,不准放一个人过河!”
麾下将士刚厮杀过一场,总得休息一会,石头城陷落已成定局,而现在,只能想办法尽量抢回一些粮食。
“派出快马,将孤的命令送给水师,让丁和收到信之后,即刻出兵。”
这些日子以来,侯景除了攻打建康,其余的,便是尽量将兵力分散出去一些,做些有用的事,只要不是待在城里平白消耗粮食就好。
当初侯景到建康城前的时候,被他派出来首先攻城的两个将军,一个是宋子仙,另一个,便是那丁和了。
本事,忠心,都有。
侯景那时候有了些私心,给的兵太少太烂,使得自己手下直接少了一员大将。
因为宋子仙的前车之鉴,因此,丁和被派去带领新建立的一支水师。
也就是当初攻打石头城时,被任约申请调来围攻陈凉的那一支。
攻下石头城后,这支水师也就隐藏在石头津中。
石头津是个巨大的港口,因此,这支水师一直没被发现。
现在,它发动了。
打仗,正常流程就是你来我往见招拆招。
但高明的统帅,
往往都能走出先手,让对方去被动的拆招。
或者是埋伏了后手,使得对方虽然占尽先机,但最后粗粗一搂账目,发现自己竟然是亏的一方。
他们出招,往往不拘泥于棋盘之内的方格,而自成一方气派。
因为他们本身,也是执棋者。
其余的庸碌之辈,只配做他们手下的一粒棋子。
但梁军本来好好地和自己在淮河两岸对垒,现在却又忽然袭击了石头城。
他们的下一步是哪儿?
梁军要总攻了么?
侯景第一次有了一种看不清棋盘的感觉。
“大都督,不要冲动啊大都督!”
“那我该做什么?!”
“陈凉,我的兄长战死了啊!还有他家里的那些亲族,都在军中,都死了!
这些人,他侯景一个也没放过,全都杀了,他这个天杀的畜生啊!”
收到消息的时候,柳仲礼几乎崩溃了,他捏着那个报信的骑兵,一遍又一遍地问韦粲的消息。
陈凉将他的手拖开,示意那个骑兵先出去,然后宽慰道:
“老将军为国尽忠而死,此乃我辈武将应尽之事。
老将军,已经尽力了,现在,该我们去做事了。”
柳仲礼一怔,他擦擦眼泪,兀自还抽噎一声。
“陈将军,你说得对。”
他和韦粲的感情确实很好。
柳仲礼年轻一些,早先在军中,往往是韦粲带着他,护着他。
在南岸会盟的时候,也是韦粲力排众议,让大家将盟主的位置让给柳仲礼。
虽然的确是出于各方面的考虑,才让柳仲礼去坐盟主的位置。
但要说他没一点私心,那也未必。
韦粲死了。
而且是连着他的儿子、弟弟乃至数百个亲族,全都死了。
柳仲礼恨不得现在就生吞了那个狗噙的侯景。
陈凉看着一脸悲愤的柳仲礼,眼里闪过一丝异色,他沉默片刻,在柳仲礼又要哭起来的时候,忽然道:
“大都督,韦刺史战死,但我等已经夺下石头城,此处粮草颇巨,不可轻易放弃,侯景也必然会试着重新夺回石头城中的粮草。
末将在此坚守,请大都督速回营中请求他人来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