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军,叛军,甚至是忠于自己的南山营士卒。
吕康心软了。
可对于陈凉来说,他想要那个位置,就不会再去在意会牺牲多少人。
若是死那么多百姓,这个计划也就罢了。
他虽然再自私残忍,也不会害死那么多底层百姓。
但这年头当兵的,就是用命在混饭吃。
走这条路,受伤,还是战死,都是自己的选择。
陈凉自觉问心无愧。
“何事?”
“将军,卑职...小人...”
陈凉摇摇头,拍拍吕康的肩膀,轻声道:
“你和辛枚,对我不用自称小人,没有你们,就没有我陈凉的今日。你们,是我陈凉的左膀,和右臂。”
吕康愣了片刻,他的眼眶红了,单膝跪下,哽咽道:
“臣,愿为主上效死!”
“报!!!”
一连串吼声,从外面传到中军。
几名神色焦急的骑兵,在门口扔下佩刀,直接冲进营帐里,对着正在闲谈的众人,猛地跪下。
“石头告急!贼军以数万之众攻城,城中兵不过数千,如今正在坚守,小人奉龙骧将军之命,来此求援!
求诸位将军,速发援军啊!”
上面的谈话声,没有停止。
依旧,
那般悠闲,
懒散。
那几名骑兵,头不停地磕下去,到最后,他们已经头晕目眩,硬生生磕破了额头。
殷红的伤口,在地上沾染下道道血迹。
“你们,是哪儿来的?”
身穿南地华服的男子略直起身,对着骑兵问道。
“小人是从石头城来的,求将军速发...”
“这儿,没有多少兵力了。”
男子冷冷道:
“前日,不是柳大都督出兵和你家将军一同拿下了石头吗?正好,你去求他也就是了。”
派手下人半撵半送的让那几名骑兵离开后,旁边一名将军有些忧虑。
“萧公,那石头城可也算是一处要害所在,要不,末将领一千部曲去瞧瞧情形?”
萧公。
临城公,萧大连。
他也是太子萧纲的,儿子。
“柳仲礼依仗韦刺史给他撑腰,现在韦粲已经败亡,他自个也大败一场,将部卒送掉了大半,却仍旧视我如无物!”
萧大连冷笑道:
“那陈凉肯与他一齐攻城,想必也是和柳仲礼交好之人,哼,随他去吧。”
柳仲礼和营中诸将的关系本就不好,大败回营后,更是闭门谢客,他和裴之高交恶,萧大连便想在其中调停。
但他站在柳仲礼的营帐门口,守门的士卒却迟迟不肯放他进去,萧大连在营门口陪着笑脸站了半天,最后还是不肯放他进去。
就让他在其他人眼里,丢尽了脸面。
他堂堂太子之子,大梁县公。
何曾有人如此折辱过他!
调停没做成,反而自己也跟柳仲礼有了仇怨。
话,已经说到这种地步。
那将军也不敢多劝,大家又敷衍几句,便各自回去了。
至于是否发兵援救石头城,还得看军中其他人的意见。
裴之高?
王僧辩?
这些人又跟陈凉没什么交情,倒是王僧辩有些可能,陈凉曾派人用拜见湘东王部将的名义出入大营,此刻再求上门去,也算情有可原。
但那几名骑兵求遍各处,最后才求到了王僧辩那儿。
这时候,次序便显得无比重要。
你陈凉本没有昭告天下说我投靠了湘东王,好,我也就给你个面子,让你不用说出来。
反正,面子给你,里子,须得给我。
但你现在是怎么做的?
你来求援,你手下的人竟然不第一个来找我,反倒是先去找那些杂七杂八的玩意。
你来求援,难道我王僧辩会不同意吗?
王僧辩是军中大将,各方面利害关系,自然也就会想的更多一些。
他自己倒是不在乎这些次序关系,但他知道,若是日后传出去,传到湘东王耳中,湘东王的心胸可没那么开阔。
那时候,先忌恨陈凉,而后还会连带着忌恨他王僧辩。
这是政治方面的要素。
反正你陈凉既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没旗帜鲜明地说要投靠过来。
我救不救你,都是情有可原。
他念头已定,于是对着那几人温和道:
“诸位四处求援,想必已是累了,不如先在本将军这儿休息一会。出兵一事,非同小可,须得和军中其余人商定,视情形,或许可出一二千人,替你家将军解围。”
“一二千人......”
那骑兵惨笑一声,磕头道:
“小人来时,将军曾有言,他生为梁将,死为梁鬼,今生今世,誓与叛贼不两立...”
“臣生不报陛下,死为鬼以疠贼!”
“这就是那陈凉部曲所言。”
柳仲礼怀中搂着歌姬,动作忽的顿了顿。
“此言,当真?”
“那几人向各处请援未果,便恸哭上马,朝着石头城的方向去了,临走前,说是要回去跟随龙骧将军一同杀贼。”
“呼...”
柳仲礼沉默良久。
耳旁,歌姬唱曲的声音袅袅动听,面前,杯中的美酒散发出阵阵酒香。
他忽的拿过一面铜镜来,对着铜镜望去,看着自己在镜中的憔悴倒影,下一刻,将铜镜直接摔在地上,吓得旁边的歌姬瑟缩一下,歌声戛然而止。
“兄长战死,吾却为酒色伤矣!来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兄长耶!
国家存亡,便在当下。军中同袍受困,焉能不救?
陈凉,你且好生坚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