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出弧度,笑意却不及眼底。
“不……不对。”衍邑目光虚虚望向窗外明月,从头到尾都没转头去看那张几乎印进脑海的脸,就摇头否认。
“你应该笑声像雀,步伐像蝶……不高兴的时候,能狠下劲儿来踹小衍。”
衍邑闭上眼,一言一语牵起回忆。
回想起几年前魏岚下乡厌恶他的模样,因为不喜他的靠近,对他又抓又挠画面。
虽然伤心,可那时的她是鲜活的。
“那是曾经的我吗?”魏岚轻声问道。
“不走行吗?”衍邑不答反问,带着重重的鼻音。
这个强势,又冷酷的男人。
竟然……哭了吗?
魏岚微微怔住。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不走行吗?
走去哪里?
她可以走吗?
往哪里走?
衍邑并未醉的失去心智,说了些带着酒劲疏解悲伤和压力的话,他侧身,单膝跪地将魏岚脚心灰尘拂去,捧着她的脚丫送回床上。
“很晚了……闭上眼好好睡一觉,明天醒来……会有个好的心情。”
但愿。
他逆着月光站在床边,魏岚看不清他的脸,自然也不会看到,在他长久的凝视后,狭长眼眸沁出来的一滴泪。
衍邑并未久留,拉过薄被将魏岚盖好,之后转身往客厅走。
魏岚微微撑起上半身,黑暗中望着他模糊的背影,又问了那个曾经问过的问题:
“在我之前,你爱过别人吗?”
衍邑脚步微顿,只是一瞬,他沉闷的声音传入魏岚耳中:“爱过。”
曾经的魏岚,和现在的魏岚。
哪怕是同一具身体,却是两个不同的人。
所以,在她之前,他爱过别人。
曾经衍邑不敢也不肯承认,可是,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忽然释怀了。
魏岚雾气充满眼眶,下一刻,又勾起浅淡、了然又无可奈何的笑来。
果然。
如她所料,她真的,从头到尾,彻头彻尾,都是影子。
别人的影子。
没什么好难过的,不用难过,早就想到的。
魏岚笑着落泪,努力平稳声线,“晚安,明天见。”
房门“啪嗒”合上,魏岚侧身面向床里侧,贝齿咬住下唇,大滴眼泪滚落,前仆后继的将枕头浸湿。
失忆后的精神上的压力,不公平的对待,失去孩子……
现在连唯一一个跟她有关联、愿意护着她的人都是因为将她当成别的替代品,才会做出那些体贴入微的举动……
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还要灰暗残酷,从未对她公平友好过。
*
“所以说,他现在就在你们手下的私人马场?”
“Yes,Mr.Gu……”
洋行大门紧闭,所有商客都已经离去,大堂木质长桌,顾朝四平八稳坐在一端,另一端,四个鹰钩鼻的洋人面对面而坐。
洋人们并不在意顾朝为什么那么着急的想找到衍邑,只想通过这件事,谋取更大的利益。
吐露了衍邑的线索,洋人们交头接耳一番,最终派出一个代表,跟顾朝谈条件:“Mr.GU,we……”
“在你们的国家,我尊重你们,讲的英文。”顾朝深邃眼眸微眯,食指点点桌子,“现在,这里是华国,也请入乡随俗,说华语。”
顾朝现在的生意大多出口,销路就是洋人,近乎垄断半个同行销路。
这几个洋人虽然眼馋顾朝赚取的高额金钱,但也同样因为顾朝在洋人手里捞钱的举措感到不满。
洋人们试图说服顾朝,在华国广泛开厂,受众人群针对华人。
换言之,就是想从华人手里捞钱。
这两年顾朝去过不少地方,英国,法国,港岛……
他见过的洋人也有很多。
有好的,也有坏的,更有贪的。
当然,坏的和贪的更多。
但要说最贪得无厌的,还属眼前这几个。
顾朝对这几个洋人的心里想法了如指掌,故说话并未客气。
四个洋人浅色瞳孔骤缩,露出吃了苍蝇一般的神情。
可他们最终将愤怒压下,努力保持冷静与理智,“好哆,古先森,嘶情狮……(好的,顾先生,事情是……)”
蹩脚的中文让人听得耳朵疼,顾朝也并非真的想听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一堆条件,遂不耐烦摆摆手,“这事儿你们跟谢老板说吧,海市这边,归他负责。”
说罢,起身往二楼走。
才踏上阶梯,顾朝忽地侧头笑了一声,“无论结果如何,为表示诚意,三天后在鸿海道饭店举办宴会宴请大家。”
“一定要来啊,另外,记得自备舞伴。”
这么一番周折,条件不光没谈成,他们还被推来推去的。
洋人们即便再愚钝,这时候也渐渐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的可能。
本要发作,听说顾朝设宴宴请,大抵是觉得还有机会,几个洋人居然又和颜悦色起来。
送走洋人,已经是夜里七点以后。
谢惊鸿进房间,右兰正站在桌边给顾朝倒茶。
见谢惊鸿进来,右兰眼前一亮,笑着喊了一声“小谢哥”。
谢惊鸿轻轻颔首,顺手接过右兰倒给自己的茶,拉开椅子背坐下。
谢惊鸿望着正看窗外出神的顾朝,疑惑问道:“已经确定人在马场,直接过去不好吗?多等三天,夜长梦多……”
顾朝被他声音惊醒,回过头来看了谢惊鸿一眼,半晌垂下眼帘,“马场范围太大,洋人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也多。”
事实上,顾朝刚才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要找到魏岚,却并非只单纯的找到就可以。
他要安全的她,完好的她。
轻啜一口茶水,顾朝淡淡道:“只有把他引进我们的地盘,才能最大限度确保她的安全。”
谢惊鸿这才明白,这次宴会的真正用意。
*
洋人们对这次宴会很看重,而衍邑同是商盟的成员,被明确告知并要求,这次宴会他必须亲自到场。
在者,其实在洋人们的心里,都觉得衍邑对顾朝而言,有着某种重要的意义,或者谈条件,让衍邑去更为妥帖。
华人们自己跟自己打交道,总会少许多弯弯绕绕。
洋人上司发话,衍邑并不知这是一起等他落网的圈套,半点疑点都没有,当然也不会想着拒绝。
而宴会需要舞伴,衍邑并未多想就在心里决定了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