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晌午,碧空万里,太阳光芒透过林间,伴着清风徐来,林叶响动,留下一地斑驳的光影。官道两岸青柳垂条,绿荫蔽路,点缀一朵朵紫红色野花,花香扑鼻,招引各色蝴蝶其间,翩翩起舞。
一辆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借过柳暗花明处,马蹄轻踏,车轱辘碾着泥土,留下两道浅浅的轨迹。
赶车人一身出尘白衣,束冠绾发,皮肤白皙,相貌清丽,不施粉黛,自然天成。原是一二十出头的女子,脸上挂着生人勿近的冷淡,一双灵动的眼睛时刻打量四周的风吹草动,未曾松懈一分。
马车高大,瑶轸华盖,纱窗轻掩。忽见一纤纤素手掀开轻纱,露一双澄澈皓目,好奇打量窗外风景,睫毛微眨,仿若大海里翻起的浪花。嘟嘴假嗔,露出一对浅浅酒窝,可爱极了。同是一身白衣洗尘,绾青丝玉冠,与赶车之女相貌十分相像。
“公子,外面的世界真美啊!”
少女甜美的声音悦耳动听,粉嫩的小脸布满红云,显得很激动。
舆中,置暗色檀木桌一台,台上有翡翠玉盏两对,白玉壶一只,壶中茶香诱人,冒着缕缕热气,沁人心脾。
少女对面,一青年男子结跏趺坐,手持一把桃木扇,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发散披与后脑发髻微固,双耳各留一缕头发垂胸,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俊美,菱角分明绝伦。肌胜女人润三分,手若柔荑千分巧,身如精雕细刻杰作。此人端生得好看,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缺陷,完美到极致。
尤以他闭目禅定之姿,集高雅气质和浩然正气于一身,已是他人不能及。
缓缓,男子睁开双目,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笑意,如沐春风,声音儒雅且带有醉人的磁性:“人间风景固然好,只是这天下,谁才是真正的英雄?”
“天下我辈除了公子,无人可称雄,这江山如画,自然都是公子袖间挥下的笔墨。”
少女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泛着霞光,目露崇拜之色。
男子听了,一时无言,稍有沉思,才摇头道:“露儿,不可胡说,天下之大,能人众多,听说那瑶池月华宫,便有一天骄仙女,实力不在我之下!”
“哼哼!反正公子在绮露的心中,无人能比!”
绮露双手抱胸,嘟着小嘴,对男子的回答甚是不满。
见绮露这般模样,男子反倒是微微一笑,继续闭目养神,不再言语。顿感无趣的绮露便觉瞌睡上脑,微微枕袖倚靠,睡了过去。
车毂碾着泥土继续前进,至日暮之时驶进一林深地域,云霞竭尽最后一片灿烂,埋没在黛色的天空上。
拉车的马儿一声嘶鸣,前腿跃起,忽地停下,便要转头离去。撵马的少女双手使劲一拉,稳住即将颠簸的马车,看了一眼垂帘里的二人,才平静下心情,抬眼望前方。
不知何时,深林中起了雾,掩盖官道两旁。虚霩一片迷茫,前方澒洞。少女心生疑惑,便又细细探去,见迷雾之中,有一老妪驻着拐杖蹒跚走来。
少女心喜,唤道:“老人家,你可知这是何地?”
“此处是苍山,姑娘是迷路了吗?”
老妪佝偻着身子,头发花白,低着头,见不着样子。
少女点点头道:“烦请老人家指点,沿此西行是否有人家,我等赶路至此,看夜将至,需寻息脚地方!”
“此去五里外,有一破庙。山路难行,一路小心!”
老妪忽停了脚步,一阵大风起,少女提袖遮眼。待风过,四周浓雾已散,官道绿荫蔽天,少女再抬眼,却不见那老妪踪影。
“姐姐,你一人自言自语做甚,天马上就黑了,还不加紧寻息脚之地?”
绮露拉开帷幕,探出一个脑袋,奇怪的问道。
少女脸色狂变,心里不觉焦急起来,正欲说话,忽觉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是邪物作祟,有我在。霜儿不怕,继续赶路!”
男子依旧在闭目养神,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担忧。少女顿觉心安,手中缰绳一抽,马儿悲鸣一声,拽着沉重的担子奋力奔跑。
深林之中,浑身欲血的李忘尘粗陋包扎了伤口,又饮下几口烈酒,以剑驻杖,沿着山野逃亡。
此去瑶池雪山,行程之西北,李忘尘只能以太阳方位和树叶茂盛辨别方向,好不容易走出了一座大山,身上的疼痛感让他四肢发软,头昏目眩,最终栽倒在地上。
夜色如砚墨泼下,深沉得化不开。
迷糊转醒的李忘尘脸色苍白,抬头看了天空,只得起身往深林中狂奔。
不多时,见不远处山腰中有微弱火光,李忘尘蹑手蹑脚走近,原是一座破旧寺庙,庙门年久不修,匾额已落,依稀可见“镇画寺”三个大字。旁边还有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一匹马正在庙前的篷栏中吃着草。
庙里,一股烤鸡的香味悠悠传递而来,李忘尘的鼻尖微微翕动,忍不住两眼发光,狂咽了一口口水。
一道闪电撕破长空,将半边天空点亮。叆叇蔽空,雷声轰然而至,雨如瓢泼大雨哗哗直下,打在李忘尘的伤口上,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