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发随风飘荡,墨昱风顾不上撩开阻挡着眼睛的青丝,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在两仪泉内打坐疗伤的女子。
“阿娘,是你吗?”百里亦苏嘴唇微动,干涸凝固这血丝的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她伸出手想捉住那一丝影子,可无论她怎么抓,都一过一场虚妄。
“苏儿,别怕,阿娘在,坚持住。”耳旁直击想心窝的呢喃一直在回荡,她只感觉到身体浑身散着一个冷,那冷又会在瞬间融化,变得炙热。
听着阿娘的叮咛,她在痛苦里挣扎着,忍受着身子的炸裂,又融合,经脉一次次被碾压得碎裂,一次又一次吸收灵气恢复,她也不知那灵气从何而来。
“阿娘,你们还好吗?”
鼓足了勇气问出那一句,许久不见,你们还活着吗?
百里亦苏身子几乎被极寒和极热碾碎,一次又一次,每次她支撑不下去了,又会有一股暖流舒缓她的经脉。
她一遍又一遍问自己,还要坚持吗?
一次又一次咬着牙,在身子碾碎里,捡起那些肢块自己又拼接起来,一次又一次被击溃,一次又一次吼着。
“我不怕你,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她看到了她的楼兰城,她看到了曙光,她看到了城门口的守将微微打鼾,她只是轻轻地一咳,那两个士兵就会尴尬地直立着,红着脸,低下头。
等她过了城门,那两货又杵着那长枪,发出鼾声。
总有一条黄色的大狼狗凑到她腿根前,细细地嗅着她的一身狼狈,然后嫌弃地眯着眼绕开。
买饼的老奶奶依旧是那个模样,一张张饼烙好,也不叫卖,酒一直不停地忙碌着,就连招呼顾客也只是简单地嗯,听着那钱币当啷的声音,就让顾客自己拿饼。
只有当巡逻的士兵经过城门,老奶奶才会抬起头,挂着一口没牙的笑,跟见着丈夫的小媳妇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领头的士兵长,冲着他咧嘴笑,还指着那饼,做口型说,“要不要来张。”
而每次那个领头的小伙都会别过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领着他的士兵,一步两步正步走,军姿庄严。
等过了那,才回头,微微笑。
她知道,那是老奶奶的孙儿。
继续往前就是那绫罗绸缎庄,总有爱美的女孩往里面冲,抢着那些最美的布,欢乐地揶揄着对方。
“你家郎君真俊俏,这颜色定然能衬出他的风姿,你给我相好看看,他浓眉大眼,好生帅气。”
“要这个蓝色,和海一般忧郁。”
“你见过海吗?”
“没有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像书上说的,蓝蓝的,就像天空一般,可我们大漠的天空,总是火烧云,那红彤彤的。”
“那定是编书人的谎言,天空就是黄的,红的,白的,灰的,黑的,我还没见过蓝的呢。”
她想上前告诉她们,天空真的是蓝的,就像画布一样,很美很美,有机会,我们一定得去看看。
她伸出手,那布庄便烟消云散了,映入双眸的是他们地秘密基地,楼兰城内唯一一棵屹立千年不倒,而且郁郁葱葱的树。
她亲吻着那一根根树须,看着抚琴笑脸如花的百里陌斐,听着那一个个耳熟能详的曲调,看着一袭黑衣握紧了长剑,束起高高长马尾的百里荼月,看着那张微冷的脸,那每一剑都很刚,却又有点柔。
她随着旋律翩翩起舞。
当最后的音符凋零,这一切又化成了云烟,化作晚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