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赫在家休养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就是按照医生的嘱咐进行复健,最开始还会有专门的医生定期上门给他换『药』,和他交谈几句,了解他的身体状况,后来不需要换『药』了,连个主动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佣人都知道大少爷脾气古怪,『性』格暴戾,轻易不敢招惹他,平时看见都尽量避得远远的,而负责打扫整理他房间和给他做饭送餐的佣人迫不得已要跟他碰面,也是尽可能地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大半年时间以来,黎赫的心里时常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感,只叹人生无常,想他随心所欲、肆意潇洒惯了的黎赫竟然也会变成笼中鸟,落到如此这般人嫌狗憎的境地,仅仅大半年的时间,他却透透彻彻地尝了一遍人间地狱的滋味儿,着实够苦够涩。
青『色』的胡茬长了满嘴,双眼无神而空洞——已经能够下地进行短距离行走的黎赫坐在凳子上,看着镜子里那个不修边幅、形容颓唐的男人,想起过去二十六年的时光,他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过了整整二十六年浑浑噩噩、行尸走肉的日子,然后换来一个不堪回首的惨淡人生……值吗?
这一刻,黎赫突然愣住了,犹豫了。
值吗?
这个他以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现在突然从他脑海中冒出来,仿佛是当头棒喝,让他陡然惊醒。
就像是一颗被深埋已久的怀疑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慢慢长出细长的枝蔓,一点一点地缠绕住他的心脏,然后用力收拢、勒紧,黎赫觉得有一瞬间的窒息。
是呀,因为那两个人的过错,他以折磨和毁掉自己的人生为代价去报复他们,结果他们毫发无损,他却伤痕累累,狼狈不堪,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粗砺的手指缓缓爬上那张已经有许久没有被打理过的脸,轻轻地摩挲着,呆滞的目光中恍惚中溢出一点光亮,如同一个信号,冥冥之中点燃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