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疏雁一边忙不迭谢过,一边眼神却不经意扫过斟酒之人,不由微微一愣。这女子竟不是旁人,而是昨日夜宴时表演胡旋舞技惊四座,而后被六公主问可能在掌间起舞的那名女子。
如今她依旧胡服在身,面笼轻纱。贺疏雁也只是从那副精巧而带着毅然的眉眼之中认出她来。看情形,此女目前已随侍在三公主身边,却不知三公主此举有何用意。
贺疏雁心思电转之间,已接过了酒杯,站直了身子,向三公主的方向遥遥一敬,便仰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若是平时,这断不是贺疏雁饮酒的习惯。只是她刚弹罢广陵散,心中郁气未尽而热血奔流,故而一举一动中也比平时带出不少悍侠之气,倒显得豪爽了不少。
这一口饮尽,三公主又不由叫了声好,也随着贺疏雁的动作,将自己手中杯酒一气饮下。这等恩荣,艳羡了不少人的同时,自然招了不少人的眼。
就在贺疏雁饮完三公主所赐之酒,一拂裙摆,堪堪入座之时,终于有人憋不住,开口发难了。
隔了数席的李玉娇忽然开口相询,刻意放大的声音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贺大姑娘,说起来,怎么没见到贺三姑娘?”
贺疏雁神『色』淡然,微笑道:“舍妹略有不适,便不来打搅各位雅兴了。”
“不适?”李玉娇轻笑道,“莫不是被贺大姑娘训斥打骂了吧?”她这话一出,场中顿时便是一静。
在场众人其实各自心中都有数,日后家中兄弟的婚配,只怕也脱不出如今在座的各人的家世。是以姑娘们大多一边刻意注意自己的行径,不要落了什么不好的风评去,不然将来的婚假可就要难上不少;另一边则注意着其他姑娘的言行,暗中替自家兄弟们盘算打量对方是否合适嫁入自家,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
其中众人最看重的,莫过于姑娘家的『性』情和风评。贺大姑娘的风评也就罢了,虽说此前有些蠢笨的形容在街坊之间流传,但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如今见了真人,那种不实的传言自然也就被众人无视了。
可是这『性』情……可就大有说道了。
虽然姑娘家的『性』情无非那些,什么淑娴静雅,温柔可亲,勤勉公正之类的。但其表现方式各有所异。甚至落在不同人眼中,也有不同的评价。但其中,和自家姐妹的相处,最是让人看重的,而且,也形成了一定的规范。
比如说,若是个闺阁女子,对自家妹妹动辄打骂的,必然会给外人留下乖戾恶劣的印象。
而假设那个妹妹还是个庶女出身的话,则做出这种事的姑娘反而更让人看不起——你堂堂一个嫡女,却和小『妇』养的下贱胚子一般见识,各种计较?这不是掉自己身家么!
所以,如何和庶女相处,也是一门大学问。那些和庶姐妹和睦融洽的,往往被看作嫡庶不分的混账糊涂人;而对庶姐妹严苛冷漠的,却又会被怀疑『性』情。贺疏雁上一世并不明白这些弯弯绕,好容易这一次重生回来,这才豁然开朗。是以对贺凌韵一直不远不近,冷淡而客气。
此时李玉娇骤然提起此事,显然是心怀恶意。竟似要坐实贺疏雁苛待贺凌韵一般。
贺疏雁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温和道:“李家姑娘何出此言?我与舍妹,素无恩怨,怎么会训斥打骂呢?”
李玉娇冷笑道:“贺大姑娘可真会装。莫不是觉得贺三姑娘早上那事让你丢人了?于是回到屋子里关起门来就打骂庶妹出气?你们屋子里传出贺三姑娘的哭喊声,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闻得此言,不少姑娘都微微倒抽一口冷气,暗道这也算是坐实了吧,真没想到贺大姑娘怎么会是这种人。
贺疏雁却挑了挑眉,笑容隐去不见。她淡漠而毫无暖意地弯了弯唇角,道:“我倒不知李家姑娘还有听人壁角的嗜好。也罢,既然你说你听见了舍妹的哭喊声,倒不如请李家姑娘仔细说说,舍妹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李玉娇愣了一愣,道:“还能说什么?贺三自然是在辩解早上之事。”
贺疏雁冷笑起来:“李玉娇,我真不明白你在这里颠倒黑白到底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