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回三点一线,小日子过得极有规律。半年下来, 她已经跟着郑大家学完了《龙文鞭影》、《幼学琼林》, 该学到《小学集解》时,年关到了, 守仁书院放假了。因为早就说好了要一起回新柳村, 所以,这几天李雁回一直都在忙碌着为家人准备年货。小姑李灵芝直到出发前,才被郑大家放了回来, 并带回了一堆年货。其中还有李雁回一份儿。地上大大小小的礼盒, 里面装着腊『药』、锦装、新历、诸般大小门神、桃符、钟馗、春帖、金彩、缕花、馈岁盘盒、布匹、酒檐、果子、胶牙饧……李雁回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送年货竟然是这般讲究,她还以为就是送一篮子鸡蛋、几块布就可以了呢……她挠挠头, 看向小姑李灵芝, “不都是学生给老师送年货吗?!我们是不是也应该给老师准备些年货?!”李灵芝也有些苦恼。她今天刚要离开郑家, 郑大嫂就让人带着这些东西送她回来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学生自然是要给老师准备三节两寿礼的……现在是来不及了, 明天就要起程回新柳村了。等年后……年后我们一起上街为老师们采买三节两寿礼!”李爹坐在上首,一捶定音道。有了李爹这句话,李雁回和李灵芝终于松了口气。只是郑大家送来这些东西,他们的马车空间又不够了……于是, 谢越彦有幸,一大早的又看见肥狐狸笨笨咔咔的往他的马车上搬包裹礼盒,一趟趟的犹自忙得欢。谢越彦抱胸站在一旁, 就想看看这头肥狐狸多久才能发现他, 结果, 肥狐狸愣是头也不抬的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把前来送行的孙廷尧笑了个半死。一向温润俊美颇受女人喜欢的谢越彦,竟然会有女人无视他?!嗯……虽然李雁回是介于少女和女娃娃之间。可是,要知道,谢越彦可是上至八十岁老祖母、下至三岁小豆丁都通吃的主儿啊。头一次谢越彦这么个大活人站在旁边还能被无视得这么彻底的……谢越彦每次一去他家,他母亲就对谢越彦比对他还要好,让他吃味无比。若不是他家中就他一人,并无姐妹,他母亲肯定会招谢越彦为女婿的。“哎……哎……我说小肥……”孙廷尧用扇子轻打了一下从身边过低头而过的李雁回的小脑袋瓜子,那个“肥丫头”三字还没等说出口,就换来李雁回满含杀气的一瞥。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肥”这个字!翻年李雁回就十四了,看着小姑李灵芝发育得亭亭玉立的模样,再看看自已的飞机场,以及最近吃得太好,又圆润了许多,李雁回忧伤不已。尤其是李爹还总爱火上浇油,说就喜欢看李雁回珠圆玉润的模样……什么珠圆玉润,不就是说她胖吗?!李爹的潜台词就是越胖越好!似乎越胖就越能代表自家闺女健康。可李雁回不喜欢自己这么胖啊?!她都快愁死了,孙廷尧还专往她伤疤上捅,李雁回能不怒吗?!被李雁回满含杀气的眼神一吓,孙廷尧都忘了要说什么了,李雁回见他叫住自己,又不说话,没空理他……翻了个白眼,以看弱智般的眼神从孙廷尧身边擦身而过。“让让,别耽误我干活!”下次给他的绿豆百合粥里记得放把黄莲粉。李雁回板着个小脸,默默的在心里给孙廷尧记了一笔。“啧啧……雁回妹妹好可怕。这果然啊,女人无论是多大都是可怕的……孔老夫子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孙廷尧一只胳膊搭在谢越彦的肩膀上,自已给自己找补着面子。“令堂大人就是女人……”谢越彦用修长的手指扒拉掉孙廷尧的胳膊,淡淡的说了一句话,就离开了。失去了倚靠的孙廷尧委屈至极……他就不是在替谢越彦叫屈吗?!怎么连他一起怼了?!看着帮李雁回忙前忙后帮李雁回拿包裹的谢越彦,他突然觉得他这样被怼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有了谢越彦的帮忙,不小会儿李雁回就将东西收拾完了。看着再次无处下脚的车厢,李雁回非常狗腿的对谢越彦讨好的笑笑,谢越彦无奈的一笑。两人站在晨曦之中相视而笑,一个娇憨可爱、一个温润俊美,画面竟然意外的和谐,美得像一幅画儿一般。“不可能?!”孙廷尧双目微亮,喃喃自语。这一幕不止孙廷尧看到了,李家小姑抱着她装有剪纸工具的匣子一出门就也看到了。虽然,对于谢越彦的心思,李家小姑早就知晓,但是,这一幅画面还是闪瞎了李家小姑的眼睛。过了年得赶紧搬到师父家去住,再这么看下去,她的眼睛都要瞎了。李爹则完全没有留意,他正给车夫付银子呢。这时,从巷口缓缓走来一辆漂亮宽敞的双马马车,车夫远远的就已打着口号让马匹慢行,来到近前,车夫一拉缰绳,两匹马很听话的就停下了,从马车上下来三个人。分别是郑大师、郑大嫂以及郑大师的贴身丫头红铃。“师父!”早就捧着匣子在门口台阶上翘首以盼的李灵芝急忙碎步上前,给郑大师见礼。李雁回也急忙过来见礼,并给郑大师引见了自己的父亲、孙廷尧以及谢越彦。李爹知道这是李灵芝的师父,自己女儿的起蒙也是人家给教的,想他身为李雁回的父亲,还是秀才,可却连起蒙都不曾教过,就惭愧不已。因此,李爹是很郑重的给郑大师见礼。拿她当自己女儿的师父一样尊敬。郑大师依旧清冷。毕竟,李爹毕竟是外男,多有不便。孙廷尧虽然没有听说过郑大家,但看郑大家主仆的气派,也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像他们做生意的,练的就是这双识人的慧眼。因此,孙廷尧也是客客气气的与郑大家见礼。唯独在谢越彦上前见礼时,郑大家看到他的那张脸,神『色』一变,迟疑的问道。“你叫什么?!”郑大家的目光有惊疑有激动,虽然在外人看来依是是冷着一张脸,可是只是近前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郑大家眼中变幻的激烈情绪。“晚辈谢越彦!”谢越彦虽然奇怪于郑大家的反应,但是还是很认真的回答道。“谢……姓谢……”郑大家的情绪似乎更激动了,身形一晃,袖子下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郑大嫂的胳膊。听到谢越彦的姓,这下连郑大嫂都不淡定了。她一双眼睛紧盯着谢越彦的脸不放,越看越心惊。粗看还真没注意。如果不是夫人问他,她都没注意……那张脸真像啊……现在连姓都是一个……真的会是他吗?!“你母亲可是姓邬?!”郑大家追问着。谢越彦抬起头,眼神幽暗如潭。“家母确实姓乌。乌云的乌!”郑大家的脸上闪过失望,“乌云的乌吗!?那不是啊……”“夫人?!”郑大嫂拍了拍她家夫人的手。夫人的手冰凉。郑大家这才从自已的情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周围一大堆人都在担心的看着她,强笑道:“这孩子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位旧人,故而有此一问。只是我那故人不是这……”郑大家在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蓦然,眼中微微发出光来。“我认错人了。”郑大家对大家微微一笑,解释道。哦……原来是认错人了啊……周围的人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就不再理会了。上车的上车、告辞的告辞……“雁回、灵芝……你们两个上我的马车。”郑大家笑眯眯的招呼着李雁回和李灵芝。师父有召,做徒弟怎敢不应?!李雁回和李灵芝抱着各自的小包裹和匣子随郑大家上了她的马车。李爹自已独享一辆宽松的马车,而谢越彦看着自己那无处下脚的马车,于是更与李爹同坐一辆马车了。李雁回和李灵芝还是第一次坐两匹马拉的马车。这马车内的空间十分的宽敞。在外面看平平无奇,除了是两匹青骡马拉的,车厢大一点之外,与普通马车没什么不样,可是内里却另有乾坤。马车不但桌椅俱全,竟然,还能烧水沏茶吃点心。点心都在暗格之中,轻轻一敲,就会弹出来,一点也不占地方。不说李灵芝看得入『迷』,就是李雁回都玩得津津有味。正玩的高兴时,就听见郑大嫂笑呵呵的问李雁回:“刚才那个谢越彦今年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