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琦道:“公子想必已知晓,此事已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今早,不光禁卫,京都的守兵都在暗中搜查这位姑娘的下落,现在的风声,可是紧的很。”
东翎思忖片刻,沉声道:“确实。不过,按照之前的约定,我此时并非要将她带走,而是要亲眼见她一面而已,相信宋公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到的。”
梁琦端起茶杯道:“公子恕罪,问题就出在这。属下在来此处的路上,发现多出宫中眼线,功力也都不浅,暂且不说他们,公子应已察觉,单是今日尾随公子的宫中之人,就增添的数名。属下虽知公子武艺高强,可在众多高手面前难免出现疏忽,若是此事被察觉,无论是对公子还是宋公,都是极大的祸患。”
东翎亦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此言不虚,他确实发现,今日尾随他的人比平日多了许多,其中不知是否还有太子的人,虽世人皆说太子非有大志之人,可多年下来,他总觉得有些古怪,而今早太子的一言一行,更让他觉得太子并非面上看到的那样,反之,他很有可能,是有大城府之人,若是如此,说不定自己现在正处于他的监视之下。
若真如此,梁琦的话不无道理,此时,却非探望她的最好时机,若是功亏一篑……
想到此处,东翎冷声道:“她现在如何?”
梁琦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光,声音依旧没有半分异样道:“已安全抵达落脚之处,公子放心,一切顺利。”
东翎吹了吹手中的茶,看着上面漂浮的叶子,轻轻皱了皱眉,接着,他将茶盏放在桌上,抬头道:“小二,结账。”
“来咯公子!”小二闻言,快速向东翎的方向跑来。
在这间隙,东翎快速对梁琦道:“该兑现的,我自会兑现,告诉宋公,也莫要忘记答应的,若是她有半点闪失,本皇子……”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只是,虽背着身子,梁琦依旧感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射向自己。
梁琦哑然。
“东翎皇子放心。”
东翎将碎银交到小二手上,轻打响指,一只隼便从屋顶俯冲下来,落在东翎的肩膀,梁琦分明看到,那只隼在降落的时候,紧紧的盯着自己。
梁琦心惊,莫非,这隼,一直监视着自己?
不过终究是一只畜生,他也不过多的放在心上,听东翎离去,他未在说一句话,淡定的吃完自己的吃食后,确定跟着东翎之人已离去,这才拉下毡帽,重新走进人群中。
“好吃!”见二人走后,南宫冶大口的喝掉碗中最后一口汤,对着小二称赞道,接着,他轻轻掏了掏耳朵,在桌上扔下一锭碎银子,便也很快隐没在人群中。
赶了个把个时辰的路,溟和朔迷两人才来到断崖峰的峰底。
按照秦衍君可能掉落的位置,溟来到一片树林细细观察。
只见郁郁葱葱的树丛中,有一处很是不相同,原本枝繁叶茂的树此时已变成断枝残叶,一些树杈也已经被压断。
这片遭受横祸的树丛下面,是一片柔软的青苔。溟从上到下细细观察,直到墨绿色的眼珠锁定一块被茂密的草叶遮盖起青苔后,嘴角不易察觉的勾起一抹笑意。
他伏下身,扒开那片半人高的草丛,只见草丛下的苔的上面沾染着大片血迹,他沾了一些揉了揉,从血液干涸的程度上看,这血的主人离开这里已有些时辰了。
这时,朔迷忽然大喊:“溟!看我发现了什么!”
溟回头,只见朔迷抱着一块石碑兴冲冲的向自己跑来,溟定睛一看,那同样沾染着血迹的石碑正是秦衍君拼死也要拿到的那一块。
“看来,秦衍君果然坠在这附近。”
朔迷附和:“这家伙命可真大,从断崖峰半山腰掉下来,居然还能活着,简直不可思议。”
这时,林中之上,有群鸟飞过,似乎有组织有纪律的向着一个方向而去,溟眯了眯眼,墨色眼珠微动,将鸟儿看的真切。这是一群麻雀,不同寻常的是,每只麻雀的喙中,都衔着一小撮绿色的植物,那植物溟认得,是止血的药草三七草。
朔迷抬头看此景象问道感叹:“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麻雀一起飞,麻雀何时开始变得这么群居了?”
溟亦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亦第一次见,麻雀竟可受人驱使。”
“嗯?”朔迷看向溟,以为自己听错了。
溟无视朔迷的疑惑,简短的吐出一句:“追。”
与此同时,追踪洛涟与秦衍君的兄弟两人跟随着车轮的痕迹来到两人翻下车的位置,老二看着车轮的印记向前想继续追,却被老大拦了下来。
老二跟着老大的目光看向地面,只见车轮印不远处的地上有一块痕迹很不自然,像是打斗过的痕迹,此外,还有斑驳的血迹。
“大哥是怀疑,那人从这跳了车?”
老大点头:“那人有可能用马车做诱饵,从这里停下顺着这里逃走,好逃离我们的追捕。你看,沿途上都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前面虽有车辙却不见血迹,反而路边多了血迹。那人一定是往这边走了。”
老二点头:“大哥英明。”
相视点头,两人迅速向着路边的斜坡追去。
……
达成了友好的合作协议后,秦衍君能否快速好起来就成为头等大事。洛涟趁麻雀们找草药的时候,在穿山甲的指引下找到一条山涧小溪,猛喝几口山泉泉水后,她将自己最外层的锦衣脱掉浸在山泉中浸湿,让锦衣吸收尽可能多的水,接着又摘了几片大叶片,卷了卷盛了一些水,费力的拿着已有些沉重的衣服返回山洞。
在山洞中闭目养神的秦衍君细细盘算着。
这来路不明的女子虽看起来对己无害,可他并非亲信他人之人,不过她若想对自己不利,已有无数个可以下手的机会,大不用等到现在,因此姑且认为她是可以利用之人。
尤其这女子还懂兽语,日久见人心,若此人可信,将她收回手下定会大有益处。
况且自己现在身受重伤,那些杀手不知何时会再出现,有人协助,自然是好的。
想到昨夜突如其来的变故,秦衍君的手不禁握紧。
萧何现在生死未卜,其他兄弟看来也无一生还,兄弟们用生命换来的、皇兄心心念念的石碑也不见踪影,他现在还有何脸面回秦熙去?
紧皱眉头,秦衍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昨夜的一切,显然是早有埋伏的结果。
他从秦熙离开的消息绝密封锁,除了皇兄和两名中书令,无人知晓此次行动。可这一路下来,他隐隐觉得似乎有人轻而易举的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并看着自己一步步走进他设下的陷阱。
到底是谁会如此了解自己的行踪?
秦衍君忽然想到秦熙被端掉的那两处窝点。
似乎所有的一切,在自己跳崖之前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似乎冥冥之中,有人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可自己跳崖之事却成了那人未料之事。既如此……
秦衍君忽然睁开眼,目光灼灼。
这次,就让他来牵着那人从暗处走出好了,毕竟,他还有后手,他还没输。
洞外忽然传来石子响动之声,秦衍君猛地看向洞外,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剑鞘,紧接着,洞外走进一纤瘦身影,逆光让他看不清她的脸,却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更加明显。秦衍君知道是她回来了,心中一松,可在看清洛涟后,心下一跳,不自觉得紧张起来,脸上的温度,似乎也比平日里高了些。
只见洛涟只着里衣,外衣被她拿在手中,还滴着水,她的另一只手拖着一片叶子,她走得很小心,生怕里面的水洒出来,在看到他后,她笑了笑,加快速度来到他身边。
“喝水。”她将叶子递到他面前,他瞥了一眼,只见叶中之水清澈,看起来很甘甜,秦衍君不自觉吞了口口水,伸手接过。
“谢谢。”
见他接过却不喝,洛涟猜想他大概是怀疑有毒,不由得心生不屑。
“没毒。”洛涟不客气的托着叶子,含着叶子往自己的嘴里倒了一些,一副:“老娘想害你还需等到现在?”的模样。
秦衍君一怔,看到她那毫不掩饰的白眼忍不住嘴角一勾。
这女人,与所有他见过的女人都不同。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顺便带点吃的回来。”
纳尼?
洛涟瞪大眼。
大哥,脸是个好东西,请你要一下好吗?!
见洛涟气鼓鼓的模样,秦衍君笑意更甚,看了眼她方才含过的位置,毫不迟疑的附上了自己的唇,将叶中水一饮而尽。
“好喝。”简单的赞美。
“哎呀,我忽然忘记告诉你一件事。”洛涟忽然道。
“嗯?”秦衍君看她。
洛涟甜甜一笑:
“毒倒是没下,就是刚刚舀水前泡了个脚。”
“………”
秦衍君忍不住再次发起灵魂的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