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终究是吃完了,虽希望这一刻就这样永久下去,却还是杯盘狼藉了,陆离的爹吃饱喝足,满意地擦了擦嘴,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离。
“什么?”陆离道,见自己的爹皱了皱眉,又补上那拗口的一句,“小……鹿鹿。”
陆离的爹突然神秘地一笑,道:“我跟你猜个拳吧。”
陆离一时有些呆住,以前从不让陆离喝酒,说喝酒伤脑子,自然也不会猜拳,此刻陆离眉头皱了皱,费劲地想了想,手上比划了一下,用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重复着哥两好之类的酒词。
可是已来不及了,陆离的爹已把手抬起到耳边。
“哥两好啊。”
“石头剪刀布。”
那一瞬间,陆离有些呆住。那架势满满的人,竟然玩小孩子的游戏,陆离出了二根手指头,而陆离的爹出了石头。
“好嘞,愿赌服输,碗你洗。”陆离的爹哈哈大笑,笑地开朗潇洒,发自肺腑,满意地走到床铺,拽过枕头,打了一个饱嗝,趴着闭上了眼,不一会儿便有鼾声震天。
陆离收拾碗筷,洗好灶台,来到他爹的旁边,帮他盖好被子,准备睡下的时候,陆离抬眼看了一眼,陆离爹的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似乎是这一日真得很忙,陆离拉过被子,打了一个哈欠,这一觉他睡地很快,呼吸也很快平稳。
约莫到了夜半三更,陆离家的院子里秋风瑟瑟,枯叶飘零,万物凋零的萧瑟凄凉,弥漫着无尽的哀伤,又仿佛哀叹着生命轮回,太无情无义太残酷,仿佛有一只悲悯的手掌,拂过这间普通的小院。
“咯吱……”那本来插好了木栓的大门,竟然被一阵风轻轻地推开了。
门口看过去的胡同外,有黄纸钱、白纸钱在地上打滚,还有烧纸祭奠的灰烬卷地而起,迷乱地飞舞,在风中碎成迷离的渣滓,有一股神秘可怕森然的阴冷气息,仿佛来自幽暗世界的力量,在那里低声的呼唤。
凄迷而又充满了梦魇般的不真实。
“陆离。”
“陆离。”
……
细若游丝,如有似无,缠缠绕绕,袅袅婷婷,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陆离恍惚中醒来,向呼唤声传来的方向,眼带疲惫地看了看,随即便穿好了鞋,迷迷糊糊地从房间往外飘去,他的脚是离地的,他却未发现,陆离从上房,来到了庭院,站在庭院里,往门口看去。
一阵摄魂的铃铛声,突然响起,幽幽的深夜中,仿佛能控制了人的神智,勾魂摄魄。
陆离甩了甩头,用力按住脑袋。
“陆离。”
这一声呼唤声无比地清晰,不像刚才那样,陆离似乎终于听得清楚了,似乎是觉得被捉弄了,便朝着门口,大喝一声。
“是谁在唤我,装神弄鬼。”
门口没有了动静,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幻觉,陆离伸手擦了擦眼睛,再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终于确定了般,拣起地上的门栓,往门口走去,要去关门。
“踢踏!”
一声落地的清脆响声,一匹黑色的马应声而至,陆离吃了一惊,似乎是心口被惊地一疼,陆离忙按住了胸口,接着便大口喘着气,歇了一歇,才有抬起了头,再看那黑马,脸上浮现出十足的惊讶之色,充满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匹马比寻常的马高出两倍,马头已然从门框上部的梁上伸了出来,自然是拆了门才能进来,通身漆黑,有着长长的飘逸的马鬃,在风中飘散开来,犹如不甘寂寞的柳条,马身纤长,马腿粗壮,停下来一动不动,稳如铁蹄钉入了地面。
真是一匹世间罕有的雄壮大马。
接着便有脚步落地声,牵着马疆的手,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像在水里泡了很久一样,从门口边的盲区,走了出来。
陆离的眼睛瞪得如拳头一般。
那马的主人,脸和手一样的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眼睛水肿,脸也像在水中泡了三年半载,泡肿胀了一样。
哪里是个活人,分明是水里淹死的捞上来的尸体。
可怖阴森,容貌诡异,有一股摄人的气场,如那视生命如草芥的恶鬼凶魔,若是寻常人,早被吓得腿软跪在地上了。
但那具尸体偏偏就站在门口,伸出了手,陆离的心跳有一瞬间,都失去了跳动,尽管陆离胆子大,但还是觉察到了氛围的诡异,嗓子眼里,拼命想说的,就是希望那人不要看见自己,但那只手偏偏指向了自己,勾了勾,一双充满了怨恨不甘的眼睛,仿佛有无尽的咒骂,说不尽的冤屈,对人世无止境的仇恨,从门口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