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丰旻是在第二日傍晚才抽空来了景严宫一趟,那会儿戚荣语还躺在榻上捧着一本戏文看,清欢为她点了一盏白烛,灯罩上面的美人儿图像极了她如今的形态。
琼玉琼溪守在正厅,手中还在不停的做着绣活儿,霞粉色的料子上很快被大片祥云纹占据,玄宗皇帝走进来,身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奴婢拜见皇上”
琼玉最先发觉皇帝的身影,当即跪了下来。
百里丰旻摆摆手示意她们起身,而后脚步一顿转向了内室。
“天色渐暗,爱妃仔细伤了眼睛”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戚荣语抬头,表情柔和了一瞬,“皇上来了”。
她也不知从何时起,看见皇帝的时候不再是谄媚奉承的态度,而是像平常人家的妻子对丈夫那般,自然而又舒适。
百里丰旻对她不扭捏做作的态度很是受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坐在床榻边,手掌抬起附在戚荣语的额头,“太医说你昨夜起了高热,朕过来看看”。
“眼下已经好了,皇上白跑一趟”,戚荣语放下戏文,笑道。
气氛空前的寂静,两人都不再交谈,百里丰旻眼神复杂的盯着戚荣语看了很久,直到对方在他的注视下稍稍移开眼睛才开口说道。
“自朕登基以来,后宫妃嫔皆是一步一步自低到高慢慢爬上来的,唯独你一进宫,便是正二品的昭仪之位,你可知为何?”
戚荣语一怔,她唇角扯开一点弧度,声音轻轻的,“妾的父亲是内阁大臣,兄长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外祖是荣国公一族,这样身份的加持,皇上一定不会怠慢于妾”。
“朕最喜欢爱妃的聪慧”,百里丰旻顿了顿,“没错,当年让你进宫的确是因为前朝形势,封你正二品之位也是在给各大臣面子。只是你进宫后朕发觉你的确有过人之处,不单单是为朕诞下三位皇子公主,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性担得起更高的位子”。
戚荣语抬了抬下巴,她伸出手轻抚般的捧住皇帝的面颊,“封妾贵妃之位,之于您是利益权衡的结果,无论妾手中握有凤印亦或是掌管六宫之权,于前朝而言,妾始终都是您的妾室”。
换句话来说,皇帝根本就是不信任她,或者觉得她现在还不值得皇帝大动干戈力排众议立她为后,一个贵妃之位既能在后宫压制妃嫔,又不至于为皇帝带来麻烦。若是她不听话,直接一纸圣书撤了便是。
就在戚荣语手指慢慢往下滑的刹那,百里丰旻眼疾手快的捉住她的柔荑,放在自己手心。
“那年朕与元昭容相遇,朕从她身上看到了你刚进宫时的影子”
“皇上解释这么多做什么,您是天子,不论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都是对的”,戚荣语眯着眼睛,笑的人畜无害。
“临儿、妙儿还有衡儿,皆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孩子,朕才格外疼惜”
纵观百里丰旻这些年对诸位皇子公主的态度,只有对着这三个孩子才偶尔露出真诚的笑意,凭戚荣语的聪敏,不可能察觉不到皇帝对她的与众不同。
“皇上将您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妾,妾自然高兴”
还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皇帝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却极其讽刺。
也许是天色晚了,那白烛刺的人眼睛疼,百里丰旻眼眶微红,“海林是朕的人,这皇宫发生的所有事皆逃不过朕的眼睛”。
戚荣语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妾那点小把戏在江山社稷面前自然不值一提”。
“康太妃今日与朕说,你生性稳重,行事谨慎,雍容大度,一个贵妃之位委屈你了”
戚荣语心头一跳,康家……这几年看似已经退出朝野,只是不知道康太妃是否另有打算。
“算了,这件事待你身子痊愈,再做打算吧”,说着,百里丰旻拍了拍袖摆处不存在的灰尘,缓慢起身,“夜深了,爱妃早点休息”。
清欢清桃还守在屏风外,待帝妃二人谈完话,她们才现身。见皇帝提步要往外走,还有点疑惑,平日皇上很少有这个点儿来还不留下的时候。
直至玄宗皇帝一行人完全看不到影子,清欢才忧心的对戚荣语说道,“娘娘,皇上怎么走了”。
“无事,皇上是天朝的皇上,又不是我一人的,自然有许多事要忙”
“可是……”,清欢想说,皇帝那阴沉的脸色明显就是生气了,为什么娘娘不像以前那样拦着点呢。
“没有可是,安置罢”
延福宫
尽管有畅儿、全行顺以及宁氏做替死鬼,让延福宫没有收到波及,但聿贵妃整日也是提心吊胆。尤其每每回忆起宁氏那抽搐的样子,她更是夜不能寐。
百里傅之起初还能时不时过来安慰安慰她,到最后聿贵妃仿佛魔怔了般,没完没了的提起这件事,百里傅之渐渐的也就不耐烦了,连延福宫的门都很少踏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