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那份喜悦有多大多浓,落在柳庆书与宋雯的心口上,便有多疼。
他们的儿子不在了。
换句话说,这辈子都喝不上这坛酒。
如果他们的孩子活着,开这坛酒的时候,他们得多开心多幸福。
柳庆书觉得现场的气氛,忽然变得有点沉重,于是他转移话题道:“我们给安安也酿了坛高粱酒,放在地窖里。等他以后有了功名,事业稳定,就可以开坛一起喝酒。”
宋雯还说:“小卿,等你以后生女儿了,如果我与你柳爷爷还在的话,也帮她酿坛糯米酒。”
对于柳庆书那边的习俗,完全一窍不通的时念卿,听了这话,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咬着嘴唇看着宋雯,心里忽然很难过。
好半晌她才说:“送奶奶,都快过年了,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你与柳爷爷身体这么健康,必然是会长命百岁的。”
宋雯说:“再怎样长命百岁,毕竟年纪大了,身子骨是真的一年不如一年。你柳爷爷看着精神抖擞,其实连抱我的力气都没怎么有了。”
“好了,别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柳庆书出来打断。
他抱着酒坛,往酒壶里倒了一壶,转而对霍寒景说:“桂花酒不够香醇,试试这坛老窖。”
帝国时间22时13分。
夜,已深。
遥远的天幕,黑暗而幽邃。
万物,安宁而静谧。
柳府内,柳庆书已经醉得意识不清了。
高粱酒的坛子,很大。
但是存放的年限实在太久远的缘故,其实也只有小半坛了。
柳庆书并没有喝几杯,便醉倒了。
霍寒景喝得不少。
宋雯瞧见自家老头并没有达成任务,不仅又气又怒的,却不好发作,只能让保姆帮忙,先把他搀扶回房间。
霍寒景在餐厅坐了会儿,便起身上楼了。
偌大的餐厅,留下时念卿一个人坐在那里。
时念卿一直高高悬浮在嗓子眼的心脏,在霍寒景离开以后,这才缓缓落地。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也有点失落。
宋雯下楼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小时以后了。
瞧见时念卿正在收拾餐桌,好奇地问:“寒景呢?!”
时念卿如实回复。
觑见时念卿眼底的失落,宋雯自然是有点不甘心的。
她先是瞄了眼楼梯口,转而压低声线说:“都怪你柳爷爷不争气,让他灌个人都灌不醉,太没本事了。”
说着,宋雯安抚道:“不过,你别担心,宋奶奶再帮你出出主意,好好想个办法。”
时念卿却大气退堂鼓:“还是算了。”
“怎么会算了?!”宋雯有点吃惊,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都还没开始呢,你就打退堂鼓了?!”
时念卿说:“寒景向来都是很聪明的人,上次他带着我和安安来柳府的时候,晚上吃饭也和柳爷爷喝酒,但是他们向来都是点到为止,柳爷爷从来不会故意灌他酒的。他自然是看得明白今晚你与柳爷爷的用意,所以……”
“所以什么啊。”宋雯问。
“如果他对我有意思,早就找个台阶,顺着就跌入陷阱了,哪会像他适才那番刚到底的模样。”时念卿低垂着眉眼,声音也有气无力的。
她说的是事实。
霍寒景凭着他那聪明的脑袋,怎么会看不懂宋雯与柳庆书的那点小算盘。
他没有戳破,任由柳庆书和宋雯胡闹,是因为尊重他俩。
但是对于她而言,他应该没那么好的脾气与耐心,任由她折腾了。
原本时念卿以为宋雯听了时念卿的这番分析,会知难而退,结果,宋雯来了句:“的确是我和你柳爷爷思虑不周,漏了马脚。不过,没关系,我下次会小心的。”
“……”时念卿很怔愣。
宋雯还真是孜孜不倦。
整理好餐厅与厨房,宋雯帮时念卿安排房间的时候,原本时念卿想把行李拎去二楼的次卧的。
结果,她刚走到楼梯口,便听见楼上突然传出一声特别响亮瓶子破碎的声音。
时念卿愣了愣,回过神的时候,她快速往楼上跑。
次卧里,宋雯站在那里。
面前的地板上,一瓶摔碎的农药,散发着无比刺鼻的味道。
“宋奶奶,你怎么样了?!”时念卿担心地问。
隔壁,听见动静的霍寒景,也拉开门走了出来。
他立在门口,静静看着宋雯。
宋雯满脸的懊恼,她瞄了眼霍寒景,转而对时念卿说道:“不好意思小卿,我刚刚帮你收拾房间的时候,不小心把放置在房间的农药打碎了。这么浓的味道,这房间晚上是不能住人了。味道散不去,晚上睡房里,是要中毒的。”
说着,宋雯把目光投向霍寒景:“寒景,你来得正好,楼下的房间,全部堆放着货物,现在时间又太晚了,你柳爷爷又醉得一塌糊涂,没办法帮我整理。晚上,小卿就去你房里讲究一晚吧。”
“……”时念卿都要吐血了。
转了这么大一圈,她终于明白宋雯的意思了。
她站在宋雯身边,全身僵硬,不敢吱声,更不敢转眸去瞄霍寒景那边。
霍寒景起先很沉默。
直到宋雯热情又有点激动把时念卿往霍寒景的房里推,霍寒景忽然出声了:“我与她,现在不方便住一起。”
宋雯先是愣了下,转而问道:“怎么不方便了?!又不是没住一起过。孩子都那么大了,不用那么见外与生分吧。”
说着宋雯想要示意时念卿去楼下拎自己的行李。
霍寒景的声音,突然又传了过来:“我已经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