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景是真的动怒了。
与他相识那么多年,时念卿从来没见过他露出那般恐怖的表情。
顷刻之间,挺俊的身躯,寒气与杀气,陡然升腾。
那狠戾的模样,连眉眼都是猩红的。
他冲着她吼,语气恶劣又凶狠:“立刻滚出去——!!!”
车厢门口。
时念卿四肢僵硬站在门口。
泛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紧闭的车门。
已经在门口站了许久,但是心间的悸动,却仍然无法平复。
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地汹涌澎湃。
时念卿垂下眼帘,怔怔地盯着沾染在指尖的少许白色粉末。
那是适才霍寒景抢过黑色小盒子的时候,不小心散落在她手上的。
时念卿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
但是,她刚刚嗅过。
粉末泛着一股淡淡的却说不出名字的混合花香。
那像极了一款女人用的香粉。
时念卿低垂着眉眼,静静地盯着已经在指尖晕染而开的粉,心里涌动的那股无法言喻的情绪,决堤了,泛滥了。
距离火车到站,仅仅还有五分钟。
在车上待了几天几夜的旅客,已然坐不住,纷纷拿了行李,拉开车门的门,站在门口,打算火车到站后,第一时间下车。
隔壁的夫妻两人,也早早拎着行李箱出来。
瞧见时念卿站在那里,女人好奇地上前打招呼。
但是,走近的时候,瞧见时念卿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滚,她吓了好大一跳:“时小姐,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时念卿咬着嘴唇,站在那里没动。
听见女人的询问,她想要强迫自己把眼泪憋回去。
可是越是想要控制,越是无法控制。
女人在旁边不停地安慰。
时念卿心里的委屈,瞬间就泛滥成了灾。
当初她与霍寒景闹得最不可开交的时候,哪怕是他们离婚,哪怕是两年前的祭祀大典,他都没那么吼过她。
然而现在却因为一盒类似香粉的玩意吼她。
时念卿的视线,一片模糊。
女人见时念卿不说话。
在旁边安慰了好一阵子。
火车到站后,她的手机响个不停。
她把手机递给自己的丈夫,让他帮忙接听。
时念卿控制了好一会儿的情绪,这才抬起眼眸看向女人:“我没事,你和你老公快走吧,不用管我。”
女人最后还是走了。
狭长的车道,拥挤之后,只剩下无休无止的死寂。
车厢门,被人从里面一把拉开的时候,时念卿的眼尾余光便瞄到霍寒景拎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站在那里。
他并没有看她。
开门之后,他面无表情径直从她的身畔,大步而过。
时念卿站在那里,就那么静静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道的尽头。
许久,在列车的乘务员以及乘警,挨着挨着检查车厢,并且提示时念卿列车到站,请拿好自己的私人物品下车,她这才回到车厢,拿了自己的箱子下车。
过了下火车的高峰,时念卿从火车上下来的时候,车站人不多,安安静静的。
时念卿从来没乘坐过火车,她到站后,竟然有点迷茫。
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自己应该往哪里走。
她站在原地很久,这才看清旁边不远处有出口乘坐出租车的牌子。
她推着行李箱,按照指示牌走。
火车在负二楼。
而出租车在地面一楼。
时念卿需要乘坐电梯上楼。
抵达路面之时,时念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准备从7号出口去乘坐出租车。
不过,经过安全检查出口的时候,她远远便瞧见7号出口的角落,安安静静站着一个小女孩儿。
瘦削的身子,与比她肥大好几倍的箱子,行程了鲜明的对比。
时念卿一眼就认出了她的发型。
那时她下午给小晴子特意梳的。
时念卿推着箱子走过去。
靠近的时候,她这才认出,那小女孩的确是小晴子。
“小晴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时念卿问,“你妈妈呢?!”
说着,时念卿还往四周瞄了瞄。
并没有瞧见附和小晴子妈妈年纪的女人。
伦敦的天气,没帝城的天气好。
今日虽然没有下雪,但是满地的潮湿,说明之前在下雨。
小晴子的衣服穿得极薄。
或许是担心自己的妈妈找不到自己,所以她站在外面,并没有在室内。
听见时念卿的询问,小晴子抬起头看向时念卿,冷得有些发乌的嘴唇,往嘴角两端扬了扬:“我妈妈之前给我奶奶打电话的时候,说她工作特别忙,我觉得她现在肯定还在忙工作,等她忙完了,一会儿就会来接我。”
时念卿皱起眉头。
她掏出手机,瞄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本地时间,犹豫了会儿,她这才问道:“你知道妈妈的手机号码吗?!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小晴子却摇头:“我不知道。妈妈经常换手机号码,我和奶奶一般都是等她给我们打电话过来。”
这让时念卿有点犯难了。
瞧着小晴子那单薄的身躯,冷得有点发抖,时念卿索性蹲下身去,想要帮她从箱子里翻两件衣服穿。
结果,箱子里都是薄衣服。
“你奶奶没给你收拾厚衣服吗?!”时念卿问。
小晴子说:“奶奶说,等我到伦敦,妈妈会带我去买厚衣服的。”
时念卿随意给小晴子裹了两件薄衣服。
发现她还在发抖,时念卿索性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小晴子的身上。
小晴子说:“阿姨,你把衣服给我了,你不冷吗?!”
时念卿说:“阿姨箱子里还有衣服呢。”
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
伦敦的天气,已经黑透了。
缀着黯淡灯光的火车站外,空气中又熙熙攘攘飘起雪花来。
尽管不大,但是映着无边无际的黑色天幕,萧索至极。
小晴子从下午的满怀期待,到这会儿的惊惶恐惧,她的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水。
她问时念卿:“阿姨,妈妈是把我忘了,还是不要我了?!”
时念卿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
小晴子沉默了会儿,她又说:“听奶奶讲,妈妈生了小弟弟,她肯定是不想要我了,她肯定只要弟弟,所以她不来接我。”
小晴子毕竟年纪太小了。
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更不会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撇着嘴哭的时候,很多颗眼泪一起滚落。
她怀里抱着陈旧的布娃娃,还有一罐下午时念卿送给她的桃子罐头。
下午,时念卿给她送过去的时候,还询问过她要不要现在就把罐头吃了。
小晴子晃了晃自己扎得漂亮的头发,然后说:“一会儿等妈妈来接我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吃。谢谢阿姨的罐头。”
“小晴子……”看着小晴子哭得那么伤心,时念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伸手把小晴子搂自己的怀里,然后低声说,“妈妈肯定不会不要你的。你不是说,妈妈经常给你和奶奶打电话吗?!她今天肯定有事耽搁了,阿姨陪你一起等她来接你,好吗?!”
小晴子站在那里,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布娃娃和桃子罐头。
最终,小晴子也没有等到她母亲来接她。
凌晨十二点,时念卿带着她乘坐出租车去伦敦市中心苏媚所居住的酒店。
离开火车站前,时念卿在火车站做了登记,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她担心是小晴子的母亲记错时间,万一过来找孩子却又找不到。
当然,她也想着看自己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小晴子在伦敦找到她母亲的住所。
小晴子似乎没有从被抛弃的情绪中缓过来,一直都很沉默,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在车厢里。
抵达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苏媚还没休息。
听到门口,她急急忙忙打开门的时候,看见时念卿的身畔站着一个小女孩儿,苏媚特别震惊:“这是什么情况啊?!”
小晴子有点害怕,抱着布娃娃躲在时念卿的身后。
时念卿立刻安抚她,转而对苏媚说:“说来话长,我有时间再跟你说吧。”
“之前你在微信上不是告诉我说是下午五点到伦敦的火车吗?!结果凌晨一点才回来,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找我了。”苏媚一边说着,一边帮时念卿拿行李。
苏媚订的总统套房,一共有两个房间。
在火车上好几天没洗澡,时念卿浑身不舒服。
她先是帮小晴子洗了澡洗了头,哄她睡着后,这才拿了一件睡袍去浴室。
等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瞧见苏媚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她出来,苏媚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示意她过去。
时念卿走过去,在她身畔的沙发坐下,一边拿着毛巾擦拭自己的头发,一边问道:“怎么了?!”
苏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片刻,她才低声说道:“你说我能怎么?!你和姓霍的,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