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我爸爸的一个朋友黄伯伯给我的,说是国外治疗疟疾的特效药,你在步行团条件艰苦,路上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但我还是希望你永远用不上这个药。”
“你放心,这不是药,这是我的护身符。有它在,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楚青恬又把脖子上的灰色围巾解下来,围到了胡承荫的脖子上。
“你多保重,一定要平平安安的!我们昆明见!”
“好的!昆明见!”胡承荫大声回道。
胡承荫心满意足地目送楚青恬纤瘦的背影跑远,他知道自己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没说,看着楚青恬马上就要检票进入站台,他突然鼓起勇气,双手在左边做成喇叭,大喊起来:
“楚青恬!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周围经过的人看着不停呼喊的胡承荫,有人惊讶,有人窃笑,可远处的楚青恬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纤瘦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的那头,列车员关上了检票口的铁门。胡承荫的目光突然想起来似的,举起挂在胸前地相机向月台跑去,透过铁栏杆向里面张望,月台上已经空无一人,列车员关上了车门。
耳畔是汽笛的轰鸣声,眼前是火车车头喷出的滚滚白汽,胡承荫举起相机,拍下了这辆载着他心上人儿的火车,刚刚按下快门,车轮就缓缓滚动,随即呼啸着开远了。
胡承荫不知道楚青恬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告白,但在这一刻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无论这段爱情最终的结果如何,他从中领悟到了爱情的幽微玄妙之处,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的柔肠寸断、百转千回。
这便够了。
胡承荫知道一直以来,他的爱情是如此昭然若揭,他的心情都写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中,也许他一直没有说出口的话,楚青恬都知道。即便如此,在火车站大声表白之后许久,胡承荫的手脚都是冰凉的,身体仍然忍不住微微抖动。他心里希望她听到,这样她在茫茫海面上航行的时候,也许会时不时想起自己。可她却没回头,于是他又希望她没听到,他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等到了昆明一切再从长计议。胡承荫暗暗佩服自己,他觉得自己成熟了,他明白了爱情不是冲锋陷阵,不是横冲直撞、奋不顾身了,对方就一定会感动,有时候你只是感动了自己而已。当对方并不喜欢你的喜欢,你的喜欢就变成了别人的负担。
楚青恬的围巾不知是用什么毛线织的,围在脖子上特别柔软温暖,他站在原地,被围巾上残存的心爱之人的气息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把脸颊贴上去,触感如此的柔软。他迎着阳光看着手中这小小的药瓶,上面尽是些不认识的外国字,但在他看来,那文字就是世上最甜蜜的情诗。
寒风渐起,街上的行人瑟缩着前行,胡承荫看着天空,阴云被后面的阳光镶上一道金边。胡承荫回忆着楚青恬的样子,她眼中的担忧是无比真实的,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女生也实实在在地关心着自己,胡承荫心里也有一种“拨云见日”般的豁然开朗。
这“表了一半的白”虽然不能算是十分成功,但一路狂奔的体力消耗和乍惊乍喜、天人交战的心理活动也耗尽了胡承荫所有的力气。放松下来之后,胡承荫突然间觉得头晕目眩,浑身发热,双腿发软,他赶紧在路边蹲了下来。他不知道,这是注射伤寒疫苗后的正常反应,之前全靠一股劲头支撑,让胡承荫忽略了身体的不适。胡承荫索性靠墙坐在路边,想起什么就露出傻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后来他索性用围巾把头整个包住,就那么坐了好久,一直坐到日头西沉,月星初现的时分,才慢悠悠地向学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