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晃晃悠悠,铜铃叮叮当当,周遭童山枯草,万籁俱寂。
二贵紧抿着嘴唇,小手紧紧牵着小江和朱伯的手,生怕他们颠下牛车去。
胡承荫和马春福坐在车前聊闲天。
“阿青兄弟,你之前说你在学校学个什么来着?”
“我学的专业是社会学。”
“社会学,那是学什么的?”
“简单来说,就是研究人与人之间关系。”
“这可是大学问哪!那你说说,咱俩之间是啥关系?”
“马大哥你不是说过吗?咱俩那可是过命的交情!”
马春福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的没错!你的社会学学得很好!可惜啊!你马大哥我啊一天书也没念过,大字不识一个,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也要进学堂,当个学问人!”
胡承荫见马春福一脸怅惘,掏出小笔记本,撕下空白的半张纸,一边写一边念:
“西南联合大学社会学系二年级胡承荫。”
胡承荫把那张纸折成四折,放到了马春福手里:
“马大哥,下次你到昆明的时候,一定要去联大找我,到了学校你就拿出这张纸,准能找到我!”
马春福把那张纸小心地放进怀里。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可得收好了!”
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马春福朗声唱起个旧小调来:
话说个旧地方,人情世态炎凉,
砂丁命比纸薄,争尖你死我亡。
人心越来越薄,所以乍富不长,
有福之人到此,办厂全靠苦忙。
早上沿街乞讨,晚上黄金万两,
好像修仙一样,总要守得久长。
倘若打着旺硐,儿女就是惊张,
不是金箍手表,就是绸缎皮箱。
最好大螺丝盖,别是苍蝇翅膀。
若是尖子折本,连夜逃回家乡……
马春福苍凉悲伤的小调伴随着牛铃的轻响,一字一句敲击着胡承荫的心。
他默默在心里说:
永别了,天良硐。
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