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从睡梦中醒来,梁思成看起来有些恍惚,见梅贻琦进了屋,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他的眼中透出惊讶和喜悦,还微微带些窘迫,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稍显凌乱的头发:
“月涵师……”
因为口腔炎症的缘故,梁思成的声音听来低沉暗哑,莫名有一种含糊不清的感觉。见他试图用双手撑起身体,梅贻琦赶紧过去阻止:
“思成,快别动,就这么躺着罢。”
“月涵师事务繁多,还特意拨冗探望,真是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眼看着期末了,没什么事体。我听说你们要搬到乡下去,就想着趁你们走之前过来看看你们。思成,徽因,你们到昆明这一年多,我也没能常来探望,说来真的是……”
林徽因快人快语:
“先生这是什么话?先生一个人管一个大学,多少事情需要先生操心呀!水开了,你们先聊,我去沏些茶来!”
说完,林徽因起身快步出了屋。
梁思成似乎是想调整一下姿势,微微一动便疼得皱起眉头,梅贻琦赶紧起身撑住他的背,可当手抚到梁思成后背的瞬间,梅贻琦的心猛地一沉。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棉袍,他依然能摸出那坚硬的铁架的形状。
“思成,你这身上穿的……这是什么啊?”
梁思成苦笑一下,口气十分平淡,像是在说着旁人的事:
“还是车祸留下的老毛病,离开北平的时候我去过医院,医生诊断出我得了脊椎间软组织硬化症,就给我做了这个铁架子,用来支撑脊骨的,穿上好过些。”
这么硬的东西穿在身上可以想象该有多难受,可为了忍受背痛,梁思成却宁愿忍受这种苦楚,可见他的疼痛该有多么严重。
一番折腾后,梁思成的额头已经微微沁出薄汗,他用手帕擦了擦,调侃道:
“月涵师,之前因为牙周炎我拔光了牙齿,还穿上了这个‘铁背心’,我现在不光是个‘软骨头’,还是个‘无齿之徒’啊!”
虽说是玩笑话,却让梅贻琦听来倍感心酸:
“思成,你这样的身体状况,最好还是别搬了吧?城里居住条件总比乡下要好些。”
梁思成摇了摇头,林徽因掖了掖梁思成腿上的毛毯,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也不想搬,可是没办法呀!史语所去年就搬过去了,南迁以来,营造学社完全依赖着史语所的图书资料做研究,肯定是要跟着一起搬过去的。”
“那你们在哪里落脚呢?找好房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