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郎中住的地方叫百草堂,草堂里只有老郎中和他的小徒弟。
名叫草堂,却真的是一间茅草堆成的屋子。老郎中,也是靠平日里给人治病谋生。
老郎中的医术很好,但一天也看不了几个病人,没多少人会相信茅草屋里的大夫。
只有那些家境委实贫寒的穷人才会把病人送到老郎中这来,就算治好了,也从没以为老郎中的医术高超过。
他们总认定自己得的不是什么大病,怕是不用治也能好,暗自后悔于白送了老郎中几个铜板。
只是,他们偶尔会疑惑,山脚下的那间百草堂是什么时候有的,老郎中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都想不起来,祖辈也对此毫无印象。好像一直都有,又好像一直不存在。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什么。所以,没人会去浪费时间深究。
唯一,记得清楚的是,老郎中的小徒弟烟小舞以前是村里的孤儿,后来随老郎中学医。
……
老郎中把猴子放到草堂唯一的一张床上,拿起床脚的破棉被盖住猴子的身体。
探了探猴子没有心跳的胸口,身体冰冷,却又呼吸均匀。
仅仅只是从山里回到草堂的这段时间,猴子身上的伤口己经自行恢复得差不多了。
老郎中愣了愣,这样的身体素质,他一辈子也没见到过几次。
看猴子的样子,应该用不了多久自会醒来。
老郎中四下望了望,然后走进柴房里,在角落里翻出一把铁锹和铁铲,又拿了一个药篓背在后面。
“师父,你要做什么?”
烟小舞跟在老郎中后面,看着他东翻西找,忽然有些心慌。
老郎中蹲下身子,用粗糙苍老的手按在烟小舞肩膀上,神色肃然地叮嘱道:“小舞,师父待会要出去一趟,你把门关好,乖乖在家里等师父回来。”
老郎中趁着灰霾霾的暮色走出了百草堂,他佝偻着,身子时不时地前倾,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把他吹倒。
“师父!”
烟小舞冲出院门,大喊着老郎中,想要他回来。
而此时的夜色愈发阴沉,宛若一群凶恶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个茫然若失的孩子,将她逼回茅草屋里。
不久,外面下起了雨,滴滴答答的雨声,一整夜都不曾停过。
……
是夜。
山下的村子里。
一个湿漉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闯进了一间狭小的道观里。神龛上,跳动着微弱的烛火,用不了多久就会燃尽熄灭。
案台上。
摆着两盘新鲜的水果,中间还有一盘油光发亮的烤鸡。
那是用来敬神的。
最前面的位置,放着一盆香灰坛。里面的香灰堆得满满了,上面还插着几只刚燃尽的残香签,显然这里一直有人供奉。
妖魔横行的时代里,哪有凡人不敬神供神寻求庇护的。
老郎中,抬头看了看。
上面供奉的是九天荡魔祖师,这是一个脾气极其乖张,杀性极其重,手段极其残忍,对妖魔极其憎恶,在神仙中极不合群,在凡间却极受尊崇的仙人。
人靠衤装,佛靠金装,可这供奉的神像不过是用泥巴糊的,连衣服都是用涂料抹上去的。
看起来,像是东拼西凑而成,有点妖魔相。
不是小村的村民故意亵渎神灵,而是他们真的没有多富裕,每天烧上两柱香,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虔诚了。
老郎中脱下身上的湿衣服,把水拧干,想了想又把湿衣服穿回身上。
他咳嗽着,来到案台前。
瞟了一眼九天荡魔祖师的神像,脸上并无半点敬畏,甚至大逆大道地说道:“老兄,借你的地方用用。”
他捻了两根规规整整摆在案台下面格柜里完整的香支,咬破自己的食指,将鲜血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香支上。
在案台的边缘找到了火折子,却发现火折子己经被屋顶漏下的雨水打湿。
他赶紧朝着旁边孤零零的烛火走去。
恰巧一阵寒风涌进了观里。
烛火挣扎了两下,熄灭了。
老郎中走近时,发现即使没有风,烛火照样会熄灭,因为油尽了。
他拿着湿漉漉的火折子,愣了好一会,才失魂落魄地返回案台,把火折子放下,又将两支涂满鲜血的香支插进香灰中。
“弟子这是作茧自缚了啊。”
他满是苦笑,失了法力,他竟连想点个火都没办法。
“师尊,这是宿命,这是弟子的宿命啊……”
“弟子不孝……”
凄冷的破庙中,他一个人低低地夜语。
“汪汪汪……”
雨夜中,忽然有犬吠响起。
一只黑狗冲进了小道观,冲着老郎中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