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甫再问:
“听你们的话语,这个县到底叫厗奚还是虒奚?”
孙豹、孙羊不清楚,小虒喊道:
“王生,我知道,是虒奚,官家人搞错了,才误为厗奚或者傂奚。我的名字就是虒奚的虒。”
王玄甫惊诧于小虒的学识,随口问道:
“小虒,你念书了?”
小虒忍不住昂头挺胸,两腿用力,羊坐骑差点跪倒在地;等羊骑稳住身体,小虒才找回刚才的洋洋得意:
“是啊,王先生,我家有半部《仓颉》。不过,好多字,阿爷都不认识。”
孙豹补充道:
“山里人,读那么多书也没用;学几个字,会算账,不被人哄骗,足矣!”
孙家果然是半汉、半乌桓,按照汉人习惯说话,其它大多沿用乌桓习俗。在塞北时,孙家人随乌桓人,游牧、狩猎为生,种地为辅;南迁塞内之后,改为住牧,牧、耕为主,狩猎为辅。孙家没有采用汉人的精耕细作,一直沿用乌桓人的刀耕火种,主要种植穄、东墙,辅以粟米。这里的时令也与中原稍有不同,现在十月,正在收割庄稼。
孙家忙于农事,没有功夫烤羊;二人不敢、不愿过多打扰,第二天,便进山游历。这里景色宜人,让人流连忘返;凤纲也被这深秋、初冬的景色迷醉,不再焦躁,不再提离开之事。
几天之后,收割完毕,小虒的父母,孙家的家主孙铁桦、孙虎亲自主持大祭,庆祝丰收,顺便招待贵客。山里闭塞,难得客人来,自有好酒、好菜招待。闲散了几天的凤纲,开始忙自己分内之事,为孙家寨民治病。王玄策也不好意思闲着,更不好意思抢凤纲的大医位,只好帮忙打下手。
说是孙家寨,其实,真正的孙家人也就五、六帐,二、三十口人;其余寨民,以地道的乌桓人为主,不乏鲜卑、匈奴、汉人,及其它塞外种姓。乌桓人有个习惯,以强者姓为姓;小虒的父亲孙虎为此地乌桓小帅,所以,山沟里的人全部改姓为孙。
寨子内是另外一种管法,小虒的母亲孙铁桦才是真正的家主,整个秋收,由其主持,而孙虎主管打仗。这也是乌桓人的习俗,家族以母为尊,而男主外。
王玄甫走过太多部族,见过无数风俗,乌桓习俗实在不算特殊。唯一让王玄甫不能忘的是“蹲”,聊天也好,吃饭也好,孙家人都踞蹲在地。刚开始,王玄甫不习惯;学了几天之后,才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宁愿蹲踞,也不愿意坐或跪坐。
凤纲看病,也是与病人一样蹲踞,怎么看怎么奇怪。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凤纲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整理行囊,准备离开。这时候,孙铁桦带着小虒走来,对凤纲说道:
“凤公,小虒晚上老是做梦,经常半夜惊醒,您老给看看。”
凤纲问脉之后,说道:
“嗯,不好治。说小病吧,长期下去一定影响身体;你看,小虒比寨子里其他孩子瘦。说是大病吧,对身体又没有太多影响,注意饮食,注意孩子的情绪,不吃药、不治疗,也能痊愈。”
孙铁桦小心翼翼地问道:
“凤公,您老说,怎么才能治好?”
凤纲沉吟片刻,咬咬牙说道:
“这样吧,我这里有几颗百花酿酒糟做的药丸,平常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小虒吃了,病一定好!”
王玄甫听到这里,跑过来阻止:
“我说凤纲,别乱来,你那虎狼之药,虽说能治好孩子的病,也会留下其它后遗症。让我看看!”
凤纲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我这不是心急吗,想让小虒快点好。”
王玄策号脉之后问道:
“小虒是不是经常想事情,脾气暴躁易发怒?”
孙铁桦连连点头:
“是啊王公,小小年纪,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小心思,整天想东想西!”
王玄甫得意,看了凤纲一眼,告诉孙铁桦:
“这不是病,凤纲说的不算错,不好治。孩子长身体,过于偏食,不长肉。所以,所谓的治疗便是长时间调养,而不是用虎狼之药,暂时镇压病症。孙家寨的食物太过单一,你说怎么办,凤纲?别提你那百花酿,治得了一时,治不了一世。你再给孩子诊断一次,看我说的对不对。”
凤纲提出新要求,要求明天黎明,空腹诊断。第二天,太阳即将升起之时,凤纲为小虒复诊,没有直接给出结果,反而问王玄甫:
“孩子身体里蕴含一股强大生机,这是什么道理?”
王玄甫笑吟吟地看着凤纲,没说话;孙铁桦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位大医说什么。凤纲没有得到答案,再仔细检查,才给出结论:
“不得了,这孩子长大后,至少是武力高强。如果调理得好,人又调教得好,很有希望成为猛将,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横冲直撞。”
孙铁桦还是没明白凤纲的意思,凤纲也不管那么多,开口问道:
“杨家主,你看,我收这孩子为徒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