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部日军接到宇喜多秀家严令后不敢怠慢,纷纷向汉阳南撤。明军及朝鲜联军趁势收复开城,并继而收复平安、黄海、咸镜三道及江原道北部,明军主力则向京畿道开进,更进一步威慑汉阳。
数日之后,给明军将士请功的消息传出,竟是先登城者各有其人,而首功却归于北军杨元,这一下可就闹出事来了。
按理说,大明历来多以斩获首级数目论军功封赏,这是惯例,只有高务实“非常之人敢行非常之事”,喜欢搞什么“集体功”,而其他人可不敢轻易效仿,因为一来朝廷未必答应,二来也怕处置不公,闹出哗变之类的麻烦,反而不美。
然而此次平壤之战前,李如松为防止抢割首级而贻误战机,特令争割首级者斩,可惜这道命令贯彻不严。
当时南军在前、北军在后,导致战时南军先登力战,而北军反而多得首级。这也还罢了,偏偏首登之功还莫名其妙的归了北军,与此前对南军的承诺截然相反。
这下子可就大事不妙了,南军戚金、吴惟忠、骆尚志等将领均指责李如松偏袒北军,谎报战功。南军兵卒更是怨气冲天,与北军时有争吵,甚至这争吵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宋应昌因此向李如松问道:“明明是南兵率先登城夺旗,祖承训岂会不知?各处城门乃至牡丹峰血战,皆是南兵冲锋在前,拼死力战,可战功为何全报北兵之功?”
李如松解释道:“经略容秉,据末将所知,先破城者应是由杨元下令所部炮击,洞开七星门而致,至于南兵先行登城倒是确有其事,但先进城者实为北军。
其实细论起来,个中详情众说纷纭,各执一词,末将只得记各有登城之功,而将首功归于下令开炮的杨元。且我大明以首级记功,如今首级多为北军所得,末将只得如此,请经略明察。”
宋应昌表示不同意,道:“战前你曾立下严令,争割首级者斩,但军令不得执行,却导致这种局面,你身为提督颜面尽失,又被夹于其中左右不得。此事南兵多受冤屈,为安定军心,应细查此事,重新定功。”
李如松劝道:“经台,末将担心的是,眼下全军中北兵众多,事已至此,若又重新定功,南军是否领情尚未可知,而恐怕反而又引起北军怨气。经台也知道,北军各级将官多属将门世家,易牵动边疆大员……是否能暂缓行事,至少等收复汉阳之后再说?”
宋应昌见李如松谈起北军影响,便答道:“南军兵力亦不在少数,且南兵深知倭寇战法习性,兼之火炮众多,是汉阳一战不可或缺之力。
李提督,南北两军都深为皇上所倚重,也都……都曾经在高阁老帐下效力,何况当初南军还曾训练北军呢。此事我自有主张,你继续休整练兵,等待军令吧。”李如松虽然担心事情不可收拾,但也只能领命。
李如松的脾气这次忽然小了吗?那倒也不是,主要问题在于宋应昌背后其实就是高务实——宋应昌虽然是仁和人(属杭州府),但却并非心学派人士,原因很简单:他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座师是高拱。
当然话说回来,要不是因为这层关系,在朝廷如今的局面下,他恐怕也混不到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去,毕竟兵部现在几乎是实学派中高党的自留地了。
听闻平壤大胜,朝鲜王李昖大喜若狂,下来大摆庆功宴犒赏明军,柳成龙奉命出席恭贺。席间,李如松不知何故,忽然要求柳成龙向其跪拜并敬酒。
敬酒本来没什么问题,帮了这么大的忙,柳成龙哪怕代表朝鲜王李昖给李如松敬酒,那也是题中应有之义,是正常礼数。然而问题在于李如松要求他跪拜敬酒,并且李如松此刻端坐于正北。
这就问题很大了,柳成龙大为惊愕,甚至一时失语,李德馨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站出来指责道:“这是什么礼数,北面敬酒是臣子敬奉君主之礼,提督此举所为何意?!”
马栋立刻起身道:“大明为朝鲜上国,我军千里迢迢为尔等驱逐倭寇,恩同再造,莫非受不得尔等一杯酒?”
李德馨回辩道:“将军此言差矣!李提督是上国大帅,却非上国使节,并不能代表皇帝陛下,无论如何功勋恩厚,也不可与君主相提并论,只能居于东位。诸位此等要求,是在藐视朝鲜王室及朝廷!”
祖承训嘲讽道:“究竟是谁救了即将灭亡的朝鲜王室和朝廷?若我大明不发援兵,这遭受藐视的王室和朝廷还能存在么?”
李如松轻哼一声,再次问柳成龙是否可以敬酒?
柳成龙拱手道:“为感谢帮助朝鲜击退倭寇者,我愿将性命都交付出去,何况北面敬酒?自然不成问题。”
说罢,柳成龙竟然起身宽衣解带,在众人的惊诧之下,其以白衣示人,并对李如松道:“在下不能违背君臣之礼,难以用朝鲜之臣身份北面敬酒,只好以朝鲜百姓身份感谢上国恩德。”
柳成龙说罢便准备跪拜敬酒,李如松却哈哈一笑,健步上前扶起柳成龙,笑道:“本帅玩笑而已,都体察使忠贞事主,令我感佩。请快起身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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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查了一下,“平倭”这章的确是第279章,原因其实是前一章搞错了,真是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