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务实这一问之后,高杞忽然插话补充了一句:“啊,对了,倭寇主力三日前是在尚州,当时正往南尽力行军,如今的话……算起来应该在大丘一线, 不过不能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渡过洛东江。”
洛东江在后世的韩国是仅次于汉江的第二大河流,整体走向由北向南,高杞提到的尚州在北,位于洛东江以西,而大丘在南,位于洛东江以东。
正常而言, 日军由尚州往釜山方向而去自然是往南偏东走, 也就是应该去大丘, 于是这里就涉及到日军何时渡江的问题,因此高杞有这一段补充。
高务正与高务若兄弟一边听他报告情报,一边看着房中悬挂的战场形势图,听了这话都有些纳闷。
高务正问道:“既然倭寇大军要去釜山,自然要走大丘,大丘以南是昌宁,也应该是其必经之路。然而昌宁位于洛东江以东,可是刘总戎却要去三嘉迎敌……
兄长,这三嘉是在昌宁西南,位于洛东江以西啊!这怎么能说迎敌,顶多是隔江对望才对吧?”
另一边高务若思索着道:“刘总戎只说去三嘉附近迎敌,这会不会只是点明行军方向,具体在哪作战还是要看倭寇位置?”
高务正似乎觉得这话不对,又想了想才道:“要不然的话,也许刘总戎的意思并非‘迎敌’,而只是‘御敌’?”
他把“迎敌”和“御敌”二词加重语气, 高务若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恍然道:“就是说刘总戎此举本质上是在担心兄长这边的安危, 因此他北上三嘉并不是要主动进击倭寇, 而只是防备倭寇渡江来攻泗川?”
高务正点头道:“我的确是这样看的……”然后转头朝高务实问道:“兄长,您看刘总戎是不是这个意思?”
高务实未置可否,只是反问道:“你们认为宇喜多秀家和毛利秀元会来泗川吗?”
高务正与高务若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会!”
“那么,他们明知道刘綎所部就在晋州,也就是相当于在为泗川举盾,这种情况之下他们会选择如何进军泗川呢?”高务实继续问道。
“这个么……”高务正摸着下巴,盯着战况形势图,思索着道:“如果禹服(高杞字)的情报准确无误,倭寇此刻在大丘附近,那他们要来泗川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赶紧赶到昌宁,在刘总戎所部来不及调动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渡过洛东江。”
高务若接过话头道:“不错,只要安全渡过洛东江,对于倭寇而言就免除了最大的风险,即在己方渡江的过程中被刘总戎所部击于半渡。
只要渡过洛东江,那么在倭寇看来,可能就是占据了此战的优势。毕竟, 他们的兵力远胜于刘总戎,自然也觉得渡江之后便能击败刘总戎部, 进而直取泗川。”
“何以见得他们会认为自己远胜于刘綎?”高务实摇头道:“你们千万不要按照我们知道内情者的视角来看待战场,这是要产生严重误判的。
要知道在倭寇眼中,晋州、泗川两地总兵力是三万左右,而晋州方面显然是在负责抵挡他们南下泗川的。那么正常而言,晋州的兵力应该明显多于泗川,或是两万,或是更多。
同时,刘家军早在数十年前便是我大明抗倭的南军三大主力之一,倭寇方面对他们了解甚多,再加上刘显、刘綎父子显赫的战功,我敢说倭寇一定不会小觑了他。
倭寇自壬辰年与我大明交战,野战之中几乎从未讨到便宜,而他们此来,一旦要和刘綎部野战,真的就能稳操胜券吗?”
“这……”高务若迟疑道:“在小弟看来,倭寇历来猖狂,而他们此番南下足有十万之众,在这三倍以上的兵力优势鼓舞下,倭寇竟会不敢与刘总戎一战?小弟觉得不太合理。”
高务实道:“不是不敢与刘綎一战,而是他们不敢寄希望于速破刘綎所部。”
“速破?”高务若闻言一怔,显然没理解高务实为什么认为倭寇会打定主意要迅速击败刘綎。
高务正则一拍额头,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兄长的意思是说,倭寇知道我军有海上优势,故当刘总戎所部与倭寇僵持之时,泗川便大可以岿然不动,无须担忧这股南下的倭寇。
况且,一旦他们与刘总戎部僵持住了,那么在他们身后如影随形的李子清(李如梅)显然很快就能赶到,届时说不定就会和刘总戎来个前后夹击什么的。
李子清手中可全都是精锐骑兵啊!既有辽东精骑,又有宣大精骑,这可是三四万和蒙古人相比也不落下风的精骑,这会儿都在他手里!我看莫说是前后夹击,就算摆开阵势强行冲阵,只怕那十万倭寇也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他这么一分析,高务若也来了兴致,目光大亮,道:“着啊!万一刘总戎机会抓得好,正好把倭寇堵在刚过江的位置,那这一战岂不得把战败的倭寇全逼得跳江?”
眼见得他二人越说越兴奋,高务实立刻一盆冷水泼了上去:“怎么着,只有你们懂打仗,倭寇那边就一个聪明人都没有,全都看不出这其中的危险?”
两人顿时不敢吭声,瑟缩了回去。高务实瞥了高杞一眼,问道:“黑田如水还在倭寇军中吗?”
高杞回答道:“是的叔父,黑田如水一直都在军中,此刻如无巨大变故,应该也还在。”
高务实轻哼一声,对两个弟弟道:“你二人对黑田如水有多少了解?”
二人尴尬对视,最后还是身为哥哥的高务正开口回答道:“听说是丰臣秀吉的军师,在倭国被称为‘战国第一军师’,不过也有说法是他和另一个叫竹……什么的并称第一。”
“竹中重治。”高务实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他们二人一眼,教训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还要我提醒?看你们连竹中重治的名字都记不清,想必黑田如水有过什么功绩也定是一问三不知的了?”
二人被兄长说的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不过,高务实并非只是要批评他们,而是要指点他们,因此朝高杞摆了摆手,道:“禹服,把黑田孝高过往的几件大事告诉你两位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