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潇羽攒眉低首,不无懊丧地叹气道:“唉,惹上我这个祸根,可不是要多灾多难的了。”
说完,她狡黠地眨了两下眼睛。
她的这通自谑,自然是少不了在座二人的一通调侃。话说到最后,杏娘说了八个字——“祸福相倚,生死相依。”可让师潇羽好一阵感动。
瞅着二人目光相投,沈无烟无声地笑了笑,笑容里一丝莫名的失落让她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不自然。
倏而,她面色一改,撂下筷子,猛地大啐了一口涎沫,连声道:“呸呸呸,什么死啊祸的,多不吉利。”说罢,还往地上用力跺了好几脚,直到那一团“晦气”彻底没了容身之所,她才如释重负地轻吐了口气。
“我呢,也没什么话送你们的,就祝你们求药得药求仁得仁吧。”立在两人中间,沈无烟亲热地攥起了两人的左手和右手,不舍又无奈的目光在二人清秀白皙的脸庞上一一流转而过,最后停在了自己的一双手上。这是一双刻苦耐劳的手,与手底那一双左手和右手有着鲜明的差别。
“这可是最好的话了。”那张犹未经历过风霜之苦的面孔展露出了阳光般的笑容,尽管她的手是那般冷。
沈无烟与杏娘是初次见面,而且从两人为数不多的眼神接触来看,两人的关系并没有达到一见如故的程度。
所以杏娘很明白,沈无烟主动承揽下了寻找昆仑觞的重任,此中之原因不外乎是因为杏娘是师潇羽的朋友,而师潇羽则是她的朋友,是唯一一个把她当朋友的朋友。
但不管怎样,这份“雪中送炭”的慷慨,也足以让她感受到人世间那一丝真挚的温情所带给她的暖意。
回眸望着病榻之上逐渐冰冷的小缃,一股刺骨的寒意让她的心猛地痉挛了一下。
昨夜,师潇羽擅作主张将杏娘和小缃的行囊从百越春搬到了见山楼,杏娘别无选择地接受了师潇羽的安排。
夜深人静时,她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行囊,她无心收拾行囊,翻看行囊只为从中找出那支银钗。
邓林从墨家赶回百越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将银钗归置到了杏娘的妆匣之中。尽管邓林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保护好它,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于杏娘而言,百越春是一处比他这个人更牢靠更安全的地方。
确认银钗无虞,杏娘复又将之归入妆匣底部——那个只有她和小缃才懂得如何开启的暗格。而就在那个秘密的夹层之中,她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是给维摩庵的空慧师太的,看着信封上的几个字,杏娘的脑海中急闪过一个念头。
直觉告诉她,信封里的东西不是写给师太的。
果不其然!杏娘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偷偷取出了其中的信件,信上的内容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信上写的是杏娘和小缃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至前日松音送木匣过来为止。看信上使用的第一人称和那种卑微的语气,毫无疑问,这是小缃的。
尽管上面没有具名,但杏娘似乎已经猜到了收信人是谁。依据她的行文,她应该是打算在次日打开银钗之后,再将此信寄出的。
可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再无可能把这封信递出去了。
也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封信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最安全”的地方。
尽管杏娘一再告诉自己,这是收信人出于对自己的关心才特此为之,但杏娘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她说不清楚这是因为收信人对自己的“不信任”让她感到沮丧,还是因为小缃的“背叛”让她感到愤恨。
她小心地把信笺折叠起来,放回了原处,就和她没有动过一样。然后,她背倚着床棱,一个人默然至天明。
孤独的长夜,将孤独无情地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