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你说话模棱两可的,亏他还是你最好的兄弟呢。”墨尘撇了撇嘴,用他一贯的冷嘲打破了此间的沉默。
“你不也瞒了我很多事情吗?”祁穆飞噘着嘴回击道。
“什么呀,这该说的我今天不都跟你坦白了嘛!”墨尘白了祁穆飞一眼。
“为什么要选择今天坦白?”祁穆飞问道。
“我怕今天不说,就再没机会说了呗。”望着适才那片残红远去的方向,墨尘的目光略有些恍惚,但他的语气依旧保持着清晰而冷酷的保护色。
说着,他又亮出了他那威风凛凛的右拳。
“世上能拆解我墨家暗器的人,真是没几个,你一个,那三苗人里有一个。”每说一个,他就扳一根手指,“统共就这么两个人,就是不知道你俩谁更快一些呢?”
“你怕我会输给他?”
“比起这,我更担心他会输给你。不管什么样的比斗,输了的人都不会开心的。而这世上有些人啊,他一不开心,就会做出一些让对方也不开心的事情来。”
墨尘带着忧心的眼神转头瞥了一眼似懂非懂的祁穆飞,然后以一位失败者多年失败的切身体会向他道出了一句善意的忠告,“祁穆飞,有时间你还是学点人情世故吧。放心,我不会因此而瞧不起你的!”
“但我还是得赢。”祁穆飞沉吟片晌道,“否则,你会不开心的。”
看着那张挨过拳头却还不知痛痒的脸庞,墨尘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脸颊,于血气犹存的唇舌之间轻快地跳出了两个字眼:“当然!”
“那我赢了,回来你得请我喝酒。”祁穆飞趁机讨酒喝,墨尘则颇为豪爽地答允道:“你赢了,回来我请五门所有的人一起喝酒。三天三夜,不醉不休!”
“原来五爷如此海量,以前可真是小觑了。”
祁穆飞不无惊讶地瞄了墨尘一眼,“从前五叔是最不爱喝酒的,没想到五叔的儿子倒是酒中真仙。如此海量,一百斤昆仑觞怕是不够啊。”
祁穆飞突然提到“昆仑觞”,墨尘心头“咯噔”了一下:千年古桐的事儿、银钗的事儿,该说的想说的,他都说了,就这“一百斤昆仑觞”的事儿,他差点忘了。
“昆仑觞的事儿,诚非在下之谋。”墨尘叹了口气,“那是我爹和老郎早就安排好了的,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可更改了。其实我见了杏娘之后,也跟老郎提议过,别这样对一个女孩子,这样不好!师潇羽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不理我的。可老郎他说,事已至此,我说了不算。”
墨尘苦着脸恨恨地说着,祁穆飞静静地听着,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老郎还是那个老郎啊,一点儿都没变。”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有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墨尘用一种颇为沧桑的语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脸色一转,又道,“老郎,在我家可算是四朝元老了,从我们记事起,他就是那副气息奄奄大限将至的样子,可等我们长大,他还是那个样子,真是让人不懂,有时我还在想,他是不是老得成精了,要不然一口气怎么能喘那么久?可我那天见到他,才知道,他是咽不下那一口气。”
祁穆飞没有作声,也没有从他的职业角度去驳斥墨尘这番话里与医学常识相悖的错谬,只听着墨尘那平淡似水的声音从自己耳畔流过:“老郎变了,如今的他是名副其实的老郎了。”
和姑苏五门中的很多人一样,祁穆飞已经不太记得老郎的确切岁数了,也不太记得老郎的具体模样了,他的存在是模糊而抽象的,更多的人只是把他当作一个不老的传说留在记忆里,就像是悼念每个人心中那座还未堕落的丰碑,就像是在铭记每个人心中那个还未泯灭的图腾。
传说不会老,可老郎会老,如今的他身体的各项机能正在以一种令人绝望的加速度快速下降。
身为医者,祁穆飞很明白墨尘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