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潇羽失望地摇了摇头,低头瞟了白石桥一眼,说道,“你道我是怎么知道那《青枫谱十二令》的吗,就是你这个好师弟告诉我们的。”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们?”白石湫颇为耿直地急问道,但话一出口他就懊悔了,不对,石桥不可能背叛师门。
“因为……”师潇羽拄着刀首,故意含辞不吐,那迟疑的眼神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白石桥适才被师潇羽那一瞪眼吓得登时拉下眼皮,低头看着自己膝前的一寸之地,不敢再有多余的眼神,连眼角的余光都严格地约束在那一片狭窄的范围内。此刻听闻师潇羽此言,他猛地抬起头来,也不管脖颈之间那正在流血的刀伤之痛,双目用力圆睁着,似是要迸脱出眼眶来。
师潇羽斜睨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因为他想当大师兄!”
“他说了,这次的买卖关系着青枫浦的生死存亡,倘若我们这次能助他做成这笔买卖,那他以后在青枫浦的地位也就不再屈居你之下。如今你们师父白发苍苍,已然风烛残年,想必过不了多久,这青枫浦就是他说了算了。”
“他还说,今日这《青枫谱十二令》只不过是定金,日后等他执掌大局了,另有重酬。”
师潇羽信口雌黄,但所言并非全都是假话。只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白石桥从来都把它们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此刻听着师潇羽这些话如雪花一般落在他的耳朵里,他全身不由得地颤抖了起来。
他吃惊而怨毒地瞪着师潇羽,也瞪着他那些冷眼旁观的师弟们,鼻腔里不断地发出模糊的“嗯嗯嗯”声以表示否认,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欲哭无泪地表情里极尽楚楚可怜之哀戚。
“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做生意要讲公平,我祁门做生意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所以我们断不会和你师弟做这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生意的。只是怕你们说我们空口无凭诬陷你师弟,我们才收下了他的‘定金’。”师潇羽又道,“所以我们扣下你师弟,根本不是为了压你们一头。”
未待师潇羽把话说完,白石湫就大声疾斥道:“不可能!我师弟不是这样的人。”
身为青枫浦的大弟子,他有责任有义务扞卫本门的尊严。即使他对师潇羽之所言有五分的相信,他也要将另外的五分放大到十分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撒谎咯喽?”师潇羽眼眸一闪,露出一丝狡黠,“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在说谎呀?”
“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何曾说过一句假话?”白石湫凛然道。
“是吗?那我刚才明明跟你说典璧和昆莫往左边那条道去了,你为何要跟你师父师弟说他们往右边那条道去了?”
师潇羽没有留给白石湫置辩的机会,“呀!”她蓦地一声惊呼,“不会是那昆莫说的是真的吧?”
乍闻二樵客于左道奔逸而去,青枫浦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白石湫,此刻又闻师潇羽半吐半露好似确有什么惊天之隐情待言,每个人的目光也不觉染上了一层青霜之色,那锐利而冷峻的目光也由此纷纷转向了师潇羽,犹似在问“昆莫说了什么?”
师潇羽见每个人的眼神都不容她再迟疑,遂也不好再迟慢,沉吟片晌道:“他说,他和他师兄方才得以顺利脱身,多亏了绣羽仙翁手下的一个弟子没有及时举刀刺杀他师兄,让他师兄得以喘息。也正是因为这一下,让他师兄弟俩最后能够死里逃生。只是他不认识这个弟子,也不知道这个弟子叫什么名字,只能日后有缘见了面再言谢了。”
青枫浦师徒八人与秦樵派二樵客的那一场打斗,当时既无人在场,也无有人路过,除了打斗的双方,再无余人知晓,所以她这一番话自无可能是她杜撰的,只能那二樵客说的。
所以,师潇羽这番话不由得青枫浦的这八人不信,屈膝在地的白石桥这时更是气愤地挺起了胸膛。
白石湫愕然失色,目瞪口呆。他和他的师父及师弟们都只知祁门九针非同凡响,却都不知这祁夫人的耳力也一样非同寻常——适才他们六对一的争吵声虽远,却已尽入她的耳朵之中了。
此刻,百口莫辩的白石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面红耳赤的表情却好像是被千言万语塞住了喉咙。
如闻双重惊雷的他,先是被师潇羽当头打了一个闷雷,雷鼓填填,打得他懵懵然不知所言——是我听错了吗?你说往左了吗?
正当他兀自犹疑不定之时,忽然间列缺飞光,霹雳流火,他只觉得眼前遽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然后他两眼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暴击了一顿,以致于他的身体和他的两颊都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他奋力地想大声嘶喊出来,可半天了,他的喉咙都跟哑了火的炮仗一样发不出一点声来。
许久,他才从阻塞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
“你胡说!”白石湫戟指怒目,声音有些颤抖,“我没有!我没有!刚才明明是……”
反应略显迟钝的他显然已经听懂了师潇羽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果是最毒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