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答语与师潇羽言语之中的“情有独钟”无意之中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关系,他的神情微微有些窘促,话一说完,他就大手抓过了桌上的一个酒杯,将那杯中物一饮而尽。
那本是师潇羽为昆莫倒的酒。
师潇羽凝视着那个空酒杯,想说什么,可又没来得及开口。
“是吗,那你也给她做过面喽?”
“当然啦。她也给我做过。”典璧的声音虽然依旧尖利,但那骄傲的语气里不无纯朴之色,“难道你没有给你夫君做过羹汤?”
看着师潇羽忽然沉默的小脸,典璧不禁有些意外,意外之余,又有些怜悯。在他看来,为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那是再幸福不过的事了。
感觉到对方目光之中的哀怜之意,师潇羽立时恢复了笑脸,“那是你做的好吃,还是秦姑姑做的好吃?”
“唔……她的也好吃,比起我的来,差一点。”典璧耿直地答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这样回答,要是被秦姑姑听到了,她肯定不高兴。”
“你怎么知道的?”典璧认真地问道,那恳切的目光就像是在求解一个在他心里多年的问题。
“这猜都能猜到啦,你这人说话不知婉转,不解风情,谁会喜欢你呀?要我是秦姑姑,也肯定喜欢昆叔叔多一点啦。”师潇羽半是讥诮地回答道。
和典璧对话,不需要拐弯抹角,也不需要时时堤防,所以师潇羽说起话来,也更加轻松明快了,连脸上都浮现出了往日的神采,似一朵云霞一样明艳动人。
不过,另一厢的铁鹞子则没有这样的好脸色。
那张宛若灾后废墟的脸上蓦地掠过一道闪电,列缺霹雳,顿时擦亮了他心底那一道黑暗无边的沟渠。
“哼,难道女人都喜欢他那样的?”这低沉的声音从那黑沟沟中飘来,夹杂着凄厉的哀鸣声和不忿的嘶吼声,让人闻之不寒而栗。
“其实……其实……”师潇羽觑着那张黑脸,吞吐了半天才道,“你就是凶了点,躁了点,脾气大了点,长相吓人了点,其他——都还不错。”
“都还不错”一听就知道是敷衍之词,但未必尽是虚情假意。
铁鹞子活了这半辈子,恭维的话,讥嘲的话,什么话没听过,竟没想到会让这么一个丫头来安慰自己,不觉苦笑了一下:“哼!其他?其他还有什么?”
两人四目一对,师潇羽哑然,一时间也答不上来,略显尴尬地付之一笑,涩涩地将目光移了开去。
“也不知秦姑姑喜欢哪样的英雄?”师潇羽吐了吐舌头,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权且先搬出秦楼月来应付一下。
“月儿?这还用问。”铁鹞子毫不犹豫地回道,“谁是掌门,她就是喜欢谁。”口气肯定得不容置疑!
师潇羽闻罢,嗤的一笑,还以为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会有多么的惊世震俗,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答案,不过倒也出乎其意料之外!
师潇羽半是嘲讽半是斥责地还道:“风马牛不相及也!她喜欢谁,跟谁是掌门有什么关系。”
“哼,怎么没关系!不都说美女爱英雄么,我和昆师弟比武,谁赢了,谁就是掌门,谁就是英雄,月儿喜欢的不就是掌门了么?”铁鹞子说得振振有词,连嗓音也提高了三分。
师潇羽诧异地望着说话之人,眼前之人的尊容分明已阅尽沧桑,可说的话却如此无知如此可笑,真不知该说他天真呢,还是单纯!
“当然不是啦。那如果有人赢了你俩,那秦姑姑就是喜欢那个人?”
“当然不行,月儿只能喜欢我或者昆师弟。”
何谓当然,不过都是各自想当然而已。你觉得理所当然,而对方却不以为然。师潇羽的脸上挂着“岂有此理”四个大字,不过铁鹞子却视而不见,痴痴傻傻地说完这句话后,赧然低头,那忸怩避目的样子,让师潇羽觉得又是好气又好笑,这样的举止显然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合。
世间情爱之事,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师潇羽突然有些羡慕这个“月儿”,羡慕之中还有一丝同情。
“那不用问了,秦姑姑肯定不会喜欢你这个榆木疙瘩。”对于铁鹞子的专横,师潇羽忿忿地往他身上泼了一盆冷水。或许是冷水太冷,激得铁鹞子突然变色,疾声吼道:“哼!我知道,我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
师潇羽怔然无语,她不明白对方知道了什么,不过,大概与自己无关,因为他说他早就知道。
恍然之间,她想到了两个人,一个着红衣,一个着白衣;一个知情识趣,一个不解风情;一个炽热如火,一个冷若冰霜,可是自己偏偏选择了后者,至于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原来,感情之事,从来都是蛮不讲理的,也自无当然之理,无当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