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天芭蕉眉心一蹙,欲言又止,微微低下头来,似有难言之隐。
“姐姐有话,不妨直说。”见绿天芭蕉目光闪烁,杏娘忍不住向其问道。
踌躇片刻,绿天芭蕉带着几分畏葸的神色再次压低声音道:“妹妹,实话与你说了吧。燕子楼空虚已久,司马丹办这次比舞,名为悼念他的亡姬,实际上是想搜罗才艺双绝的红袖美人以结枕席之欢。方才你从天而降,翩然而至,那风姿、那气韵、那神采,纵是端直如柳下惠,也很难不动心啊。”
“……”杏娘惊愕莫名,半信半疑地望着绿天芭蕉,蓦地明白了原来她所说的“留下点好东西”是什么意思。
细细回想起来,虽然自己并没有正眼仔细瞧过司马丹,但偶尔瞥见,那人看自己的眼神的确有几分暧昧,有几分猥琐。可纵然如此,杏娘还是不敢相信绿天芭蕉说的就是事实,毕竟她确曾不经意撞见过二人眉来眼去的苟且。
“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他怎敢如此胆大妄为?”杏娘的愤怒,自不待言。
“这个,是他让我转交于你的。”说罢,绿天芭蕉从袖间掏摸出一个绣囊,杏娘迟疑地接将过来,里面乃是一个圆形玉佩。
圆玉之上,一面錾刻八字——“朝朝暮暮,生生世世”,另一面錾刻亦八字——“卿卿无卿,亲亲无亲”。
杏娘认得,这是方才司马丹佩系在身边的那块玉佩,因其下方绾着一个同心结而被杏娘所注目。
“玉之美,有如君子之德。可惜了这么一块好玉,遇上了这么一个‘君子’。”杏娘愤然作色道。
烛光之下,这块玉佩清莹秀澈,温润柔和,的确是块上好的美玉。只因为其主人猥鄙,让它在别人的眼光里也多了几分卑劣的色彩。
杏娘不暇多想,将之复又收入囊中,递还给了绿天芭蕉,道:“君子无故,玉不离身。还请姐姐将它还给它的主人吧。妹妹不敢苟取。”
“妹妹的心思,姐姐我自是知晓的。”绿天芭蕉将那绣囊接在手心,面露为难之色,但她并没有勉强杏娘,反而还流露出了十分的宽容与赞许之色。
“若不是贪恋自己这副身躯,我也不愿替他来跑这一趟,说这些不知羞耻的混账话,脏了妹妹的耳朵,还让妹妹心烦。”伴着负疚的声音转低,绿天芭蕉那愧悔无地的目光也随之低垂了下来,委婉地诉说着她独自一人的无奈与软弱,“妹妹,姐姐我真的是身不由己,还望妹妹见谅。”
“妹妹羊入虎口而不自知,多亏姐姐提醒我,妹妹感激不尽,又怎会怪姐姐呢?”
绿天芭蕉讪讪地抬起头来,瞧着杏娘那那天真而柔美的小脸,微笑着说道:“妹妹不怪姐姐就好!只是眼下的处境,你可得好好想想,是要救自己,还是要救那孔笑苍?”
救自己,还是救孔笑苍?这是一个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问题吗?杏娘感到有些困惑,蓦然间,她感觉到对方的手心里泛起一阵冰凉,十指间隐约而克制的颤抖,犹似经历过什么难以言说的遭遇而至今心有余悸。
杏娘惊讶地望向对方,恰见对方眼中深凝的恐惧正在一点一点地冻结她脸上的笑容。
此刻,熏炉正暖,其绵绵不绝的热气将这座小小的红素阁晕染得既温煦又和平。这样恰到好处的温度,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也很容易让人消磨意志。
杏娘身处其中,也不觉感到困顿无力,犹似深陷泥淖一般无法摆脱,但就在此时,绿天芭蕉掌心这一股不期而至的寒流让她猛地一激灵。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恳请姐姐救我!”
说着,杏娘便已屈膝下来,欲行跪拜大礼。绿天芭蕉见状,急忙伸出双臂一托,拦住了杏娘的大礼,慌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啊?快起快起。”
“我若是能救妹妹你,自不会袖手旁观的。”绿天芭蕉又是惭愧又是忧心地说道,“只可惜姐姐我自己都出不去,如何救你?”
“姐姐你也出不去吗?”
绿天芭蕉摇了摇头:“在你来之前,我答应了他手谈三日。他也答应了我,三日之后,会派专人送我出门。虽说他并没有明言限制我出门,但是这个宅院里到处都是机关暗道,凭我一己之力根本就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