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胜负已经很明显了,垂死挣扎也是枉然,所以她一句‘南风不竞’,就认输啦。”司马丹瞧着棋面上的白子,半似炫耀地言道。
“南风不竞?”
杏娘蓦地一凛。她抬头朝司马丹觑了一眼,嘴里重复着这四个字,心中默问道:“南风不竞多死声。她是想借这局棋警告我什么,还是想暗示我什么?”
杏娘的眼眸之中疑云重重,与此同时,她的心头也被一种令人不安的预感死死地笼罩着,这种预感带着一缕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的,一点一点麻痹着人的警惕心。
司马丹看着杏娘的那双眸子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黯淡,诚不知这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就像当年盼盼美妾那张阴晴不定的娇脸一样,叫他捉摸不透。
看得久了,他的目光开始模糊了起来,恍惚间,他的心头忽然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一刹的似曾相识,仿佛让他看到了别燕归来的一幕,久违的亲切,久别的感动,瞬时让他的目光变得异常灼热。
一束目光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杏娘岂能不知?
对于这种无礼的眼神,她通常的回应是置之不理视而不见,不过今天,她不想纵容对方。迎着对方的目光,杏娘奉送了一道凌厉的目光,那深藏于眼底的英气和正气赫然而出,惊得对方慌忙收敛起那一道不自觉的目光。
“娘子,你不要怪我唐突,我觉得娘子很像一个人。”
“谁?”
“盼盼。”
“是吗。”
杏娘的回答很平淡,神色很淡定,不过她心底那股子不祥的预感却愈来愈近,随着她心跳的节奏疾步而来。
司马丹的声音很深沉,神色很沉郁,不过他心底那股子灼热的情思却愈来愈炽,随着他奔流的热血四散开去。
“以前,我和盼盼,两个人,一盏灯、一壶茶、一局棋,可以从天黑聊到天明,也可以从天明聊到天黑,也不知道那时哪来那么多话总也说不完。可自从盼盼走了之后,我总是一个人,一个人说话,一个人喝茶,一个人下棋,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人像娘子你这样跟我说这么多话了……”
“盼盼擅长扇子舞,她的舞姿和娘子一样轻盈柔美,她也喜欢盯着这幅画看,她也喜欢把春幡戴在鬓间,她也喜欢画小山眉,她也喜欢雪青色的衣裳……”
司马丹的眼睛忘神地盯着画中女子,喃喃地向杏娘诉说着和盼盼有关的一切,又仿佛是在向那画中人暗暗地诉说着一个好消息。
好长时间,他陶醉其间,兀然忘我。
哀伤而凝滞的空气之中缓缓地流淌着一缕神秘而诡谲的阴风,令人不寒而栗。
杏娘的心头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妆台上的莲花镜里不仅映着她冷静而镇定的面容,还映着她那一身淡雅的舞衫,那舞衫的颜色就和画中女子所着裙衫之色一样——雪青色,浸染着月光淡淡的哀愁,也浸染着阳光淡淡的温柔,在沉静的雪光里,它将哀愁与温柔完美中和。
“这一切不过都是巧合,司马公是太思念故人了。”
“巧啊!这人世间的因缘际会莫不过都是一个巧字啊!”司马丹用他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回应了杏娘,说话的时候,他没有转身,似乎还沉浸在画中。
不过,事实上,他的注意力已经飞驰画外。在虚与实的画境之间,他对“云臻子”所谓的那个“有缘之人”,忽然有了新的见解。
这个新的见解在那一缕淡淡的馨香的滋润下,最后变成了结论。为了这个结论,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他这个痴情者的尊严与信誉。
心念已定,他转过身来,诚恳地提出了一个邀请:
“这几日风雪正紧,娘子不妨就在寒舍稍留三天,这一来你可以好好想想怎么破这棋局,二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您也可以让你的朋友一起住下,娘子的朋友就是在下的朋友,在下一定会好好招待他们的。待这风雪一过,我便遣人送你们一程。”
我的朋友何时成了你的朋友?杏娘诧异地看了司马丹一眼,坚辞道:“不必了,我们已经在镇上的客栈落脚了,就不打扰贵府了。而且我们几人都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
司马丹的眼神有些失望,有些受伤,不禁叹息道:“其实三天时间并不算长,娘子就不能为在下多留些时日?”
“实在不好意思。”杏娘一辞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