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丹见信上列举的情况凶多而吉少,故也没有细看,也没有告诉别人,除了一个人——木盼盼。
他对自己这个枕边人十分信任,可以说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可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个枕边人竟把他两个人在枕席上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第三个人。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这第三个人利用这个秘密布下了这幻影迷局欲将所有人置于死地,而他自己则带着狰狞而诡异的笑容先行一步离开了人世。
死,固然是可怕的,但是当他的鲜血带着复仇的兴奋喷溅而出时,他的内心是激动的,他的身体是轻松的,尽管他那还未远去的意识清晰地告诉他,他的肉体即将被一群毫无人性的土蜂蚕食殆尽,但他还是为接下来可以预见得到但他已看不到的血腥画面感到振奋不已。
不过,死亡的痛苦以及某种事业未竟的遗憾还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两道可怜的泪痕,他只能靠攥紧手里的玉扳指才能让这两道泪痕变成无悔的笑容。
那玉扳指是控制白燕轮环阵的关键,燕子楼下的一切机关皆由十八家奴操控完成,而十八家奴皆以玉扳指的指令而行事,谁的手上戴有那枚玉扳指,他们便听从谁的指令,若戴玉扳指的人死了,那他们便开启玉石俱焚的屠杀模式。
司马丹一开始就料到了,他的玉扳指在那林管家的手里,幻影迷局启动之后,他就更加确定了。但是出于某种狭隘的防人之心,他始终未将这个情况告诉吴孔二人,直到此刻,他还想隐瞒。
因为他觉得,机关的控制权一旦落入他人之手,他就再无利用的价值,也就再无活下去的理由,吴希夷或可饶他一命,但那暴虐的孔笑苍一定会杀了他以泄其私愤。
所以眼下当务之急,他必须想办法从那林管家的手里找回他的玉扳指,重新掌握十八家奴的控制权。
可是孔笑苍那双眼睛就像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一样一直盯着他,只要他稍稍露出抬头的迹象,对方立即就用那野兽般机敏而凶狠的目光予以严厉地镇压。
是而,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那具尸体。
若贸然靠近,必然会引起吴孔二人的疑心。若不尽快找回玉扳指,怕这黑水玄鸟阵一会儿又要生变了。
该怎么办?
司马丹在心底紧张而焦急地问着自己,同时,又以其精湛的演技在二人面前施展着拖延计。
事实上,这黑水玄鸟阵该如何破解,他确实不是很清楚,虽然墨尘让人送来了相关的书信,但很可惜,司马丹这次并没有认真而详细地阅读。
因为他觉得,这份文书与其他“四书”不同,他享有这份文书的最终保留权,可以随时阅取,不必像那“四书”那样需在墨家阅读完后还要返还给墨家,所以他只是粗粗地过了一下目,并没有牢记其中的细节。
“装什么糊涂,你花钱找墨五爷造的这个鬼东西,你还会不知道?”孔笑苍凶神恶煞地又朝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并用严厉的目光禁止他擦除。
心虚又害怕的司马丹不敢反抗,只好等待着唾面自干,这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修养吧。
“不是的,”司马丹怯怯地为自己辩解道,“眼下这个阵型根本不在墨家最初的委托文契上,是后来墨五爷自己加上去的。”
“既是墨五爷额外加的,那他也一定额外给你留了什么吧?”吴希夷在试探对方。
“呃——”司马丹迟疑了一下,那双豆粒大的眼睛窥伺着不远处的那具尸体。
此时,尸身上那群饥饿的土蜂已经用餐完毕,一堆一堆地陆续飞散,留下一副四肢不全血肉模糊的残骸,全身上下几乎找不着一块完整的地方,胸口那里还突兀地裸露着一排白骨,这样的死相着实惨不忍睹,司马丹不禁有些可怜他,但这份微薄的怜悯实在太弱小了,经不起孔笑苍一声吼,便自动自觉地消散于无形之中了。
“有屁快放!”孔笑苍锐声催促道。
司马丹支支吾吾道:“确确……确实有那么一封书信,在在……在……在燕子楼的密室里。”
“那你现在就去拿。”孔笑苍以命令的口吻喝道。
“可——”司马丹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这回,吴希夷也急了。
“打开密室,得有金貂玉蝉令才行。没有金貂玉蝉令,谁都进不去那密室。”说到最后,司马丹的声音越来越小,他那隐隐颤抖的瘦弱身板已经预感到了一场疾风骤雨。
孔笑苍忿忿地瞪着地上那条曾经把他们三人联结在一起的“纽带”,面色愈来愈难看。他为自己白白浪费在这个人身上的眼泪感到恼恨不已,“说了半天,就是说你这个人现在活着也是多余喽?”
一场司马丹预期中的疾风骤雨猛然而至。
但司马丹还是不幸地没有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