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斗的轨迹，已经和自己看见的“未来”完全不同了。

自己所看见的“天机”乃是因为蜀地动乱，却没有派出宋时镇平蜀，结果蜀王乘势坐大，虽然明面上还没有造反，可是实际王宫服饰早已僭越，称之为夜天子也不为过，西蜀完全被蜀王纳入掌控。

皇帝北伐失败之后就大病不起，结果也没能派遣名将平定蜀乱，直到燕王继位，蜀地也一直处于割据状态。

可是现在，局势已经完全不同了，皇帝大胜，甚至取得了收回辽东四郡，让曾经肆虐辽东的女真一族主动内附为藩属，逼迫辽国天子去帝号，让其俯首称臣的不世之功，这可真是大大出乎姜桓预料。

不过辽国的耶律亿之能屈能伸也大大出乎姜桓预料，堂堂皇帝竟然跪在大吴天子脚下卑微求饶，这可不是一般人做的出来的事情，何况还是整合塞外契丹贵族为一体，要知道，这可是大有席卷北方辽东草原的枭雄耶律亿，堪称草原千年一遇的人杰，作出这般姿态，是要干什么？

姜桓看见皇帝宽恕耶律亿，封其为顺义王，甚至还加赐辽东节度使的名器，不由得内心一寒。

这样的人中国历史上也有，而且赫赫有名，那就是越王勾践。

越卑微，越付出的多，越不惜一切代价，越说明这人图谋之大。

勾践卧薪尝胆灭了吴国，那么得了名器光明正大在辽东休养生息的耶律亿呢？

姜桓不由内心一寒，这是蛇道，非是争龙之道，乃是草原民族对于中原王朝吞噬气运的方法，无异于黑蛇噬龙！

草原政权多是游牧，因此越是要发展，越是不能和中原王朝硬碰硬，这里啃一点，那里啃一点，久而久之，待到中原有变，便是龙蛇移位之时。

见姜桓一直一副阴晴不定的模样，吴器不由得好心提醒道：“王兄？莫不是忧心国事，过度劳累了？”

姜桓苦笑着摇了摇头，明明自己明白一切，却没法对任何人说，尤其是皇帝，灭其社稷，隳其国号，这是皇帝的“丰功伟绩”，就更不容许臣子质疑，就算日后有机会进谏，恐怕皇帝也不可能会再改变主意了。

姜桓头一次对皇帝生出些许不满和无奈。

封建时代最大的弊端就在于此，皇帝作为“神权”代表，在权力的争夺上具有天然的决定性优势，只要不是懦弱之辈，基本上皇帝说话都是一言九鼎，就算有少数犯颜直谏，也是用政治生命在开玩笑，皇帝能依你一次，依你两次，还能次次依你？

久而久之，再对皇帝用这种招数，就已经失去了制衡皇帝的威慑力了。

姜桓微眯起眼睛，看向远方，轻轻叹息一口气，神情复杂，看不出他内心在想什么。

吴器感到一股莫名的威势，仿佛此人身上有滔天气度，一时竟然愣住，不知所措，只是看着姜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