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及甫如果得罪,那么刘宗周少不了要请辞眼下的职位,相对的,姜桓这边也许能少个不确定的因素——即便之前已经经过了谈判,但姜桓也不可能全心全意的相信刘宗周的人品。
如果刘宗周去职,只要不是再弄来一个曾经做过宰执的元老,不论换了谁来,姜桓自问依靠自己的名位都能让他影响不了襄汉漕渠的工程。而有了刘宗周之事在前,天子应该也不会选个会找麻烦的人来洛阳。
不过到底河南知府兼西京留守的位置到底会不会换人,此事还是得走着瞧,说不准姜昌得给刘宗周留个体面,不像政事堂中的变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傅弼方才说‘眼下朝廷宰辅仅一宰一辅也’,明显就是把剩余几人排除掉了。
这半年多来,内阁中的成员,交替变换得就跟走马灯一样。特别是张太虚上台之前,除了一个吴复中凭借功臣履历,无人能够动摇,无论傅弼和章惇,都是上去后就下来了。
从表面上看,都是台谏官的功劳,但实际上,自然是他们不能让当今天子满意。要不然即便傅弼、章惇犯了再大的错误,天子都可以帮他们挡下来——不过就是将台谏清洗一遍而已,张太虚刚刚推行新法的时候,姜昌不是没干过。
可事实上的情况,傅弼和章惇显然是不如张太虚受到姜昌的信任,当然不可能为了他们而将弹劾他们的台谏官全都赶出京城。傅弼已经去了洛阳府,而章惇则说不准会去哪里了,他的儿子给他太大的拖累。
何况章惇是做过两次宰辅的大臣,但是即便是这样,章惇依旧被天子赶到地方,为的就是在张太虚下野时,内阁权力不至于尽操于一人之手。
接替章惇的付有道,是政事堂中的老人,担任参知政事已经快十年了,可在朝堂上,别说张太虚,就是相比起杨嗣源来,付有道他在政事堂中的存在感就像清晨的雾气一般稀薄。
几年前张太虚尚未登上相位,李国辅曾经说动付有道联名上书推荐章逸夫进京,这件事上姜桓欠了他一份人情。但接来下章惇进京后,付有道便再没有跟章逸夫有正常以上的联系,也没有说趁机帮着宣扬关学一番,让好不容易卖出的人情,一下就淡了下来。
付有道在政事堂的一贯表现也是类似于此,不跟正当轴者为敌,不与天子的心意相违逆,除了做官的目标肯定是放在宰相之位上,要说付有道这位晋身东府并不比章惇等人晚多少的政事堂老人有何独特的政见,姜桓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也许付有道做上宰相后,会摇身一变,变成另外一个强势的性格,但姜桓觉得,付有道多半还是会成为一个对天子唯命是从的宰相。这个性格应该会比较符合当今天子的都需要,张太虚算起,连续三名宰辅去职,为了维护政事堂的权威,付有道也应该在相位上坐上比较长的时间。
张太虚守孝,章惇下野,朝堂两位顶级大佬一下全走了,剩下的是无论资历还是名望都不足的杨嗣源,自然压不住这些冒出来的牛鬼蛇神。
而没有了倾向比较明显的杨嗣源,以付有道的性格和能力,应该压制不住虎视眈眈的章惇党人徐辉等。同时从付有道的实际需要上看,他的确应该引荐合适的人选入政事堂;而从政事堂眼下的人数上看,也是亟需补充新血。
就不知道政事堂中的新血,是从枢密院转调,还是从三司、学士院或京城以外提拔合适的人选。
条件适合的人选,数量不少,猜都没法儿猜。其实除去年龄和资历不看,姜桓也是够资格的,直学士都能进枢密院,学士要入东府自然毫无问题。可是年龄和资历就是最大的问题,姜桓也不指望能有这个运气。反正结果两三个月后就能见分晓,也不用去多想。
姜桓心如电转,眨眨眼的功夫,倒是将这一次朝堂变局所造成的影响,推算得差不多了。相对于京城中的风起云涌、海浪滔天,洛阳这里只会是风波初兴、死水微澜。只要不会干扰到襄汉漕运,姜桓也不会去关注太多。
姜桓和傅弼在还政堂中又说了有小半个时辰的闲话,外面的从人来禀报,说是有亲眷来访。傅弼便告了个罪,让次子傅绍京送了姜桓出来往正堂旁的偏厅小坐,等待寿宴开始。
寿诞之日,傅弼自然十分忙碌。自己能在寿诞当日与他谈上小半个时辰,傅弼交好自己的打算显而易见。一旦传出去,肯定有不少人羡慕,更会影响到许多人的决断。
姜桓坐在偏厅中,虽然只是傅府正堂诸多偏厅中的一间,但姜桓是一人独踞,总比熙熙攘攘的其他厅室要强。至于陪客说话的,则是傅弼的长孙傅玉阁,从这个人选上,也可见傅弼的想法。
这一次能得邀参加傅弼寿诞的的确人不多——这是以宰相的水平来说的——除去进了后院的女眷,也就两百多人的样子,不过送来的礼物堆满了庭院,傅家的账房恐怕要辛苦一番。
这么多人,在寿宴开始前便陆续抵达傅府。他们之中身份有高有低,关系也分远近,被各自领到不同的厅中招待。如何分配,就要看傅家的安排了。但总归有一个原则,以互相之间的亲疏关系来分派。
傅家当然不会把刘宗周或他的儿子请进这座小厅,只是当姜桓与傅玉阁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就听见外面有了的动静。再定睛看了眼前的来人,竟然是王元和章成,而另外一人不是别人,而是姜桓正打算找他见上一面的工部侍郎韩齐。
姜桓一见之下,便连忙站起身来行礼。三人看到姜桓倒没有什么的惊讶,应当是被引过来时,先听人说了。
“鸣泽来得倒早。”韩齐先笑道。
“也只半个时辰而已。”姜桓让过自己的位子,请韩齐坐上去。
韩齐没有多客气,在姜桓的谦让下,坐上了姜桓方才所坐的上首客座。姜桓又让了王元坐下,接下来的章成,姜桓辞让了一阵,还是让他坐了第三位。
姜桓外在的表现就是一贯的尊师重道,身为贵官,却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上,这让王元和韩齐甚至章成都很欣赏,而傅玉阁在惊讶之余后,更是连声称赞。
在傅弼的寿辰,其长孙傅玉阁还在座,姜桓也不好询问章成他所撰写的章逸夫行状到底写得怎么样了,也就跟王元、程颢聊着天,章成偶尔插着几句嘴。也知道了王彪有急事去了嵩阳书院,所以没有过来贺寿。不过以王彪的性格,应当也不喜欢喧闹的宴会。
将近中午的时候,傅府内热闹的气氛终于到了最。傅玉阁也告了罪,匆匆离开偏厅。
傅家的庭院中摆出了香案,傅弼换上了一身朝服,带着傅家上下数十口,向着来此宣诏的使臣拜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