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字胡几次张嘴却欲言又止,好像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最后牵强笑道:“公子勿怪,据说这规矩自打有蝶花城起就一直传到了现在,这一点从外面来蝶花城的都搞不懂。其实咱们也是照章办事,只知道无人认领的尸身要上交城主府,要说为啥这样,咱同样不知道,却早就习惯了。
听得出他有所隐瞒,或许他知道些内情,但一来似有什么忌讳,二来也不愿和刘恒这纯属好奇的公子哥解释。
尸身上交城主府?这城主府收取尸体去做什么?
莫非是要统一掩埋在一个地方?
“如果是这样,所谓城主府的作用和官府差不多,那的确是我多管闲事了。”
既然不好说,刘恒也不多问,暂时放下疑惑,转而又问起了别的事情,“即便我犯了法令,你等怎么有权拿人,为什么不见官府?”
八字胡顿时诧异,一听就知道,感情这位公子爷并非百武中人,竟还是个外国人。
蝶花宗地处北川州腹地,但北川州却地处百武最偏远的东北方,毗邻三大国度,灵原、北胡和大夏。这三国都有朝廷,但凡从这三国初来百武的人,都会问起这事。
就是不知这位公子打哪来。
要是大夏和北胡这等国力羸弱的来客,他难免要拿捏一下,显摆身为武学圣地之人的矜持和身份。可要是灵原来人,他就得更恭敬些了。
没办法,看遍各国,唯有灵原傲立,古往今来一直鼎盛,连百武中人在灵原人面前都无法攀比。
他很想问清楚刘恒的来路,一时却找不到话头,好在刘恒询问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索性失笑解释起来。
“公子刚来百武,才会有这样的疑惑,在百武呆的时间长了,自然就知道咱百武的好了。”
呆的时间长了?
又是和蛮厨子一样的口气,有种生为百武人的骄傲和自夸,可刘恒就不明白了,这么个当街草菅人命的地方,到底哪里谈得上一个好字?还值得这么傲气?
在他看来,这百武简直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生不出一丝好感来。
见刘恒皱眉,八字胡不敢再嘚瑟,笑道:“咱们百武可没有朝廷存在,各大州各大城,起初都是相邻的门派建起来的集市,时间长了慢慢就有了城。比方咱蝶花城,就是蝶花宗所建,自然也归蝶花宗指建的城主府管辖,别的门派哪怕五大圣地,都不能插手这里的人和事。咱们这些执事和城守,就等于,等于那啥……”
他挠挠头,苦思后才恍然道:“对,等于衙役、捕快和兵卒。”
刘恒心里震惊,世上竟然还有这样只有宗门,没有朝廷的国度!
他无法想象这样没有朝廷治理和举国之力的大军,等同各自为政的诸多小国聚集之地,是怎么从上古存在到今天,还造就出比大夏更长也更辉煌的历史的!
身边三大强国环绕,为何竟能容忍一盘散沙般的百武流传到现在,而没有一个想去吞下这一大块肥肉的?
实在太让人难以理解其中的古怪。
但越是这样,刘恒就越不敢小觑了百武,能在诸国环绕中屹立至今不倒,就足以证明很多事情了。
“要是在我们灵……”
刘恒似乎惊诧失声,又很快警醒闭嘴,嘟哝了一句,“无论是什么身份的人,可都没见过谁敢动我一根毫毛的,哪会有这么多破事?既然我犯了法,是不是还得把我抓去关起来,等我长辈来赎人?”
倒不是刘恒对自己家乡不自信,只是在别人尤其八字胡这样的百武人眼里,不用说都知道,必定是看不起大夏和北胡的。他只当顾如景上身,把灵原来客“高贵”身份装到底了,平白会少去很多麻烦。
八字胡双耳微抖,敏锐捕捉到了刘恒口里含糊的那个“灵”字,顿时态度越发恭敬起来,笑容也越发和善了,赔着笑道:“公子说笑了,这就是个误会,误会!”
开玩笑,都说出“等长辈来赎人”了,这不是赤果果的威胁,又是什么?
这小子不怕进牢房,我还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呢!
要真把他关进去,我就等着找死吧,也许不用他长辈来,我的顶头上司就得先把我弄死了,好给人家一个交代了。
“哦,那还差不多。”
刘恒“无所谓”的道,忽然灵机一动,“迟疑”后才道:“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来,似是随意地抛给了八字胡,八字胡倏然看清数目,心里激动手上却赶忙推拒,“公子这是干什么,咱无功无收录,哪能收您的钱?再者说咱这是公务,公子这不是害我吗!”
随手就三千两,拿在手里又撩心,又烫手!
“别推辞,我的钱还没有赏不出去的,莫非看不起我吗?”刘恒有些不悦的道,随后又劝,“实在不行,就当我给自己的赎身钱,只是免了去牢房走一遭的罪,这总行了吧?”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八字胡神色讪讪地收回手去,心里乐开了花,姿态都近乎谄媚了,“可不敢,那咱就谢公子的赏了!”
见他手下银票,刘恒也觉得肉疼。现在虽说暴富了,可说不清是以前不富裕,还是跟蛮厨子沾染了吝啬的毛病,只能心里安慰自己,“算了,就当破财消灾,再说还用得上他,这钱……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