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金兄”这两个字,刘恒倏然眯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今天打扰白兄不是为了刘家,而是想问问这吕家的事。”
隔了不久,那铜铃就再次震动。
“哈哈,就知道瞒不过刘兄。不错,这吕家的确是听了我的吩咐,无非是一件顺手而为的小事罢了,刘兄就当在下庆贺刘兄得偿所愿的一份薄礼吧,不必放在心上。”
没想到白十四毫不避讳,听刘恒有了猜疑,竟是直接就坦然承认了。
事实上这三年来,两人通过这千里铃,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包括何伯的消息,太子被刺身亡的消息,都靠白十四事先送来,才让刘恒得到了很多先机。
所以对于这白十四,刘恒虽然深知他必有用意,但也不得不承他一份情。只是白十四消息之灵,用意之深,从两年前周天宗之变,到不久前他们刚刚离开门叠岭白十四就送来贺喜的话,再到如今这“金兄”二字,可见一斑,刘恒也为之惊悚,深深忌惮。
要知道他换了身份之后,想来已经甩脱了朝廷和各大世家,偏偏被白十四一语道破,足以证明白十四的消息有多么厉害了。
“又劳烦白兄费心了。”
不过经他点明,刘恒也去了对吕家的很多疑惑,心里轻松不少,随后淡淡回应道:“白兄如此待我,叫我感激不尽,不知如何才能还了白兄的恩情?”
“只要刘兄能记我一份情面,不叫我觉得白费苦心就够了,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刘兄实在言重。”白十四却是回以呵呵一笑,“刘兄如今想做什么事情,尽管去做吧,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也不迟。”
将来?
刘恒眸光闪烁,觉得白十四这事似乎变得越来越棘手起来了。这白十四分明算准了他的性子,所以根本不怕他赖账,似乎准备把这笔帐放在将来,等将来偿还时得到更大的收获。
“白兄,最好还是定个期限为好。”
刘恒语气转硬,“不如这样吧,四年之内,但凡白兄有所差遣,只要不太过分,我必倾尽全力。若是过了四年之期,白兄也别怪我健忘,如何?”
这话显然让白十四也惊了惊,所以铜铃沉寂好一会,才传来白十四有些冰冷的反问。
“刘兄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不习惯欠别人的债,自然越早还上越能早些安心罢了。”刘恒打了个哈哈,说道。
实则若是他本身无恙,倒也不怕白十四耍什么幺蛾子,偏生他自知顶多还有四年多的时间可活,所以自然不愿再耽误下去。他就怕等他去了以后,以白十四的心性和本事,找上刘衡和何伯来算账,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所以他只准备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这些麻烦事都给处理妥当,绝不愿留给何伯他们。
当然这些事情,他就不会和白十四多说了,要是他知道刘恒命不久矣,刘恒还真怕他现在就闹出什么事来。
一句话后,铜铃又沉寂了好一会,白十四才喃喃道:“这样啊……虽然不知刘兄有什么顾虑,但既然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在下也不会强人所难。刘兄放心,如果真有用得到刘兄的时候,必不会超过四年就是。”
“这样最好。”
商量妥当,刘恒语气也和缓下来,“我这人就是直来直去,还请白兄多多见谅。”
“无妨,要是个心思太多的人,我真不愿和他多攀扯。我就喜欢刘兄这样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这样最好。”白十四的语气同样变得轻快了。
刘恒哈哈一笑,“对了,这次战事,白兄想必也不会错过吧?”
“此为家兄之仇,家国之哀,便是无人起事,我也早就做好身披素孝、孤身奔赴战场的准备了。”白十四的声音异常肃穆,仿佛很是悲愤,“如此国仇,众志一心,我又岂能置身事外?”
说了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反正在刘恒听来就是一个意思,他白十四总算也要浮出水面了。
“是啊,如此国仇,无人能置身事外。”刘恒心里晒然,嘴上却也故作郑重,“所以哪怕被污蔑为朝廷要犯,我同样有心报此国仇!”
“正因为有无数刘兄这样的人,无论什么身份,都同样有一颗报国之心,我大夏方能长盛不衰。”白十四似是十分欣慰,“唯有如此,家兄之仇,今次必叫北胡狗贼血债血偿!此誓,与刘兄共勉之!”
“此誓,共勉!”刘恒也是郑重回应。
“有刘兄在,我心甚慰。”白十四感叹一句,又道:“我正筹备出征之事,刘兄若没有别的事情了,那咱们改日再谈。”
“那就不打扰白兄了。”
回应一句,见千里铃再没了动静,刘恒看了铜铃一会,终是摇头失笑,把千里铃重新收入囊中。
如果只听到两人交谈的话,真叫人心神振奋,热血激荡。可要是有人知道,这些话出自一个身负弑兄嫌疑之人,还有一个朝廷要犯的口中,真不知又会是什么心情。
反正在刘恒自己看来,就觉得可笑之极。
不仅他们,包括如今口号一个比一个响亮的世家和各大势力,又有几人真有什么报国仇之心?
眼见刘恒时而忪怔时而失笑,很是怪异,刘衡忍不住问出了声,“大哥,你笑什么?”
“我在笑可笑之事。”
刘恒应了一句才回过神来,立刻又瞪向了他,让他直缩脑袋,急忙又装出专心读书的样子。等盯着刘衡真正开始用心,刘恒又开始思忖起来,“上次太子之争,他们都不曾参与,虽说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好像他们早就断定了这一任太子难活长久。可是这次显然不同,这战事是造势的大好良机,连白十四都忍不住开始动了,那么所谋远大的刘家,估计也该有所动作了……”
如果连这次都错过,必然大大落后于白十四等这些先动的人,刘家想必不会这么糊涂。
“只要有动作,总能有所接触,到时候不为别的,只为把有些事情讲清楚,彻底做个了断才好。”
刘恒心里思忖着将来的事,忽然听到房门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