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湛肃高深莫测地抚须,仿佛又不急着说了,他身侧的军需官则适时道:“王团长,为今贵团的难处,在于似强实弱,在于老将士太少……”
“老将士太少,老将士太少……”郑合一步一喃喃,随后猛然拍掌,扭头望向刘湛肃等人,眸光大盛,兴奋道:“如若我们两处能合为一处,实力必然大增,那时再无似强实弱之危,又何惧区区胡骑?”
“正该如此!”军需官赞同一声,又不免蹙眉,“只是这说来容易,可真想要做,却是困难重重。”
“金先生且说无妨。”郑合认真请教道。
“一来,若是两军合兵,谁为主谁为辅?”军需官再不掩饰,直截了当问了出来,“说来王团长这边兵马众多,却往往有兵无将,而我们这边是将多兵少。纯以官位来论,自然该当刘营长为上峰,可真要如此,就怕王团长将士们不服。如若以王团长为首就更不妥了,乱了上下尊卑,我们照忠营将士们又岂能甘心?”
郑合听得眉宇紧皱,踱步苦思片刻,终究毅然道:“自然以大局为重,当尊刘营长为首,到时候我必会压制他们,绝不会让他们胡乱闹事。”
此言一出,照忠营的将领都不禁露出喜色,军需官金先生却断然道:“还是不妥,强扭的瓜不甜,就怕将士们嘴上不说,心里忿怨更增,到了战场上出工不出力,岂非坏了大事?”
郑合不由急了,“以金先生之意,又该当如何?”
金先生看了刘湛肃一眼,对视间两人已是难掩笑意,“最好能把原本军制打散,重新整军,长久之后,方能免除隐忧。”
此刻,人人心头了然,他们终是图穷匕见。
明面上看,把两军旧制全部打散可谓大公无私,可接下来,自然该以官位重排高低。等照忠营的将领们融入进来,无数团长、团副就该占据高位,“王震”这区区团长就不再起眼,沦为其中之一。而更多的队长、队副撒下去,便牢牢掌控了将来大军的根基,三五个月以后,就该根深蒂固了。
这等阳谋十分高明,不动声色已经夺了郑合的兵权,可谓杀人于无形。
就是用意太明显,只要郑合不是太傻,稍微动动念头就该想透,若是他不再答应,多么有用的阳谋也无从下手。
所以说完之后,照忠营将士们都难免紧张,屏息凝神,只等郑合做出选择。
郑合似乎也很谨慎,苦思了好片刻,总算露出毅然神情,“好,就按金先生所说的……”
他话音未落,照忠营将士们的喜色还没溢于言表,忽然听到一声痛呼,所有人不由齐齐循声望去。
“我的内力怎么开始凝滞了?”
一个军士有些吃惊地道,旁边同袍不禁嗤笑,“一惊一乍的,怕是你自己感觉错了。”
这军士闻言也是讪讪,随后又尝试一下,脸色更是急变,“不对,越来越凝滞,有近一成内力已经无法调动!”
听到这里,无数将士不由自主自行感受一番,随即变脸的人越来越多。
“我怎么也……”
“不说我还没发觉,现在才察觉到!”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见到出现问题的大多是照忠营的将士,任谁都觉得不对劲了,刘湛肃立时惊怒望向郑合,“这是怎么回事?”
郑合倒很是平静,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才轻笑道:“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刘营长不必紧张,我是看贵营将士们太过劳累,就让手下在饭菜里加了些草药,有助于他们吃完后尽快休息。”
“原来是这样,怎么不早说?”刘湛肃闻言和缓下来,不免抱怨一句。
郑合笑道:“本就不算多大的事,何必大惊小怪?”
刘湛肃讪讪,正准备再说什么,旁边军需官却早已满脸急色,“少爷,不要再听他满口胡言,咱们快走!”
“走什么?”
刘湛肃不由疑惑反问,军需官却已猛然拉住他,异常警惕地盯住郑合等人,就准备快步逃离,一边对刘湛基急声传音道:“这是罢武三色散,是让人半日无法动武的毒药!他们分明是预谋不轨,咱们得尽快离开,否则小命……”
刘湛肃脱口而出,失声近乎道:“什么?他们下了毒?可是为什么?”
“少爷!”
见他似乎还没搞懂局势,竟还大呼小叫,金先生也是急了,立时喝止。可惜等他扫了眼周围,不由颓然止步,神情苦涩。
原来短短时间,照忠营的将士已经倒了一大片,无数“合羽团”将士已经嘻嘻哈哈笑着站起身来,把他们的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哪里还能逃得出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金先生声色俱厉地喝问,郑合负手而立,定定盯住还在发懵的刘湛肃,慢悠悠地反问道:“我们是什么人,你觉得呢?”
而郑合的亲卫早已悄然朝二人靠拢,口中呜呜啦啦呼喊着就要将两人擒下,金先生登时醒悟,恍惚失神。
“原来你们是胡狗。”
“是,也不是。”胜券在握的郑合摇摇头,似笑非笑地道:“若非你刘家,我又何至于流落异乡足足二十余载?”
原本还算镇定的两人,听到这话不由更加惊悸与紧张,“你竟是我刘家的仇人?”
听到这话,刘恒也忍不住面露诧异,又重新认真地朝郑合打量过去,盖因他事先也没想到,郑合和刘家竟还有这么一层私人恩怨。
“哈哈,哈哈,刘家的仇人,这名头太大,区区郑某可担当不起!”
郑合说不出是笑还是嘲讽,随后面容渐渐煞寒,“你刘湛肃的父亲刘仲谋,当年诓我去做了刘家八房的供奉,我当时还以为天降大运,对你父亲感恩戴德。谁知后来他把我派出去,三个月后归来,竟只得到自家妻儿暴毙而亡的噩耗!”